易燕捂着口袋,生怕沈日炀直接动手明抢,他眼珠转了转,试探道:“你们该不会是怕我录音或摄像了吧。”
“觉得我会留下证据,以此为要挟,强迫你们为我做牛做马。等哪天没有利用价值,或者不听话了,就把你们重生的事情公布出去。让特殊机构把你们带走做科学实验,再被那些毫无人性的变态,做成一块块切片,再挖出脑子和心脏放到博物馆成为展览品。”易燕一口气说完,他还眨了眨眼。
用最和善无辜的嘴脸,讲最骇人听闻的话。
感谢对方如此详细的描述,让沈日炀和姜询深刻意识到,他们两个在未来的结局,除了让世界意识玩死外,还有这么多种别具特色的可能性。
沈日炀深吸口气,有些按捺不住了,他眼神数次看向姜询,询问下一步该怎么办。心想要不然自己就豁出去,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能说出这种阴间话的,大概率也不是什么阳间人。看似是个守法公民的好好老师,指不定私底下有什么勾当。
“别说这种话……” 姜询艰难出声,要不是自己理智还在,知道对方是开玩笑的。他刚才真的差一点,就让沈日炀直接动手了。
“这就吓到了?”易燕被两个人的反应逗乐了,他笑起来,很是不屑道:“你们清醒一点,我要是真想那么干,又何必单枪匹马找上门。再说,我就算真把重生的事说出去,也要有人信才行啊,就靠你们两个的录音?别逗了。”
姜询想了想,好像也是那么回事……他不禁反问:“那你找我们是想干什么。”
“我来找你们,当然是有正经事。”
“正经事?”沈日炀嗤笑一声,“我以为你就是来听八卦的。”一进门,放着正事不谈,就追着他们的私事问东问西。
“……这也是一部分啦”易燕目光顿时游移,他摸了摸鼻尖,“八卦可以待会儿再谈,我主要还是想跟你们合作,想请你们帮我完成一个实验。”
“什么实验?”姜询愣了愣,下意识道,“你只是个高中老师,而且还是教物理的!”他记得自己读高中那会儿,物理课都没什么实操实验要做啊。
“跟学校没关系,是我自己的实验室。”易燕怕对方误会,连忙摆手解释,他还着重强调着说:“是非常隐蔽的那种,没什么人知道。”
易燕以为自己刻意强调一下实验的隐蔽程度,可以打消沈日炀和姜询心中,不想被外界探究的担忧。
但没想到,对面表情更怪了。
“等等,这么说,你还搞非法实验?!”沈日炀脑子里瞬间冒出了各种非人道的画面,他看易燕的眼神也越发复杂。
“我是学物理的,又不是研究生化的!”被质疑专业的易燕,气得猛拍额头,显然是想给对方好好上一课。
他略有无奈地摘下眼镜,将其搁置在桌上。没有那副老气的黑框眼镜遮挡后,易燕整个人就跟封印解除般,那股浑身弥漫的读书气猛然消退,明亮的眼睛里闪着算计的精光。
“这么说吧,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易燕撩起额角的碎发,将其拢到后面,露出自己光洁的额头,和棱角分明的侧脸。
这样造型的他,看着不像老师,倒更像是哪个有钱人家里养大的贵公子。
喔不对,姜询想起来,易燕本来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不能因为人家穿着一个老头衫和运动鞋,就忘记对方是豪门少爷的身份。
“你们的事情我在电话里听了七七八八,经过差不多能了解。”易燕淡淡地对两个人道:“但我说句实在话,你们说的那些理论,什么世界线、两个世界的跳转,在我看来,都是白纸一张。”
姜询听到这个结论,他心口一跳,下意识道:“你是说,我的想法有问题?”
“没问题。”易燕道:“我只是说,它是白纸,但不代表就是错误的。你们的论证确实存在可能性,但都是推测,是空想,缺乏足够的科学论证。换而言之,就是缺少一个专业人士的精密计算,来帮你们把这个论证证实,再挖掘,最后得到更多。”
对方前面的大段话,两个人倒是能听懂。大概就是说他们民科,他们的那些想法只是看似合理,但实则缺乏足够的研究。
就算再精彩,也当不得真。
只是,易燕说的最后那句“得到更多”,沈日炀就有些听不懂了,他追问对方,“更多……是什么意思?”
易燕微微一笑,他盯着沈日炀,下巴却往姜询的身上指,表情微妙着说:“你们难道不想摆脱目前的困境,恢复到正常的生活里吗?毕竟,按照你们的思路,他很快又得死……而且你能保证,姜询下次被世界意识狙杀后,你还能带着他逃亡下一个世界吗?”
沈日炀闻言,遍体生寒。是啊,谁也不知道,下一次姜询再出事时,他还能不能带着人再逃到下一个世界线去。
沈日炀的目光不可抑制地朝姜询看去,漆黑的瞳仁中写满了不安和混乱。
本来已经做好准备的姜询,在这样的注视下,也莫名感到心慌。
“你是不是有办法?!”沈日炀迫不及待道,“如果你有办法,我们就合作,不管要我干什么都可以。”他几乎是发着狠道,“只要你能救姜询。”
易燕却很可惜地摇头道:“不好意思,现在的我也没办法。”
姜询眉头皱起来。
易燕转而又补充道,“但以后的我,应该会有解决的办法。” 他神秘兮兮地说着。
沈日炀听得有些不耐烦了,“给我说重点。”
见话题已经铺垫得差不多了,胃口也吊足后。易燕笑笑,非常淡定地继而道:“之前跟姜询说过,在我转换当老师之前,曾是一名科研人员。”
“不对不对。”姜询打断他,困惑道:“你没说过你是科研人员,你明明告诉我,你是因为研究方向太冷门,毕业以后在国内找不到工作,家里也不支持你继续干这行,想让你回家继承上亿家产来的啊。”
“对啊。”易燕理所当然地点头,“就是因为我得先去做了研究,才能发现这个方向太冷门,冷门到连个样本都找不到,所以才干不下去了嘛。”
易燕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仔细一看,发现是张名片。
“你们可以看看这个。”他说:“这就是我之前工作的那家研究所。”这张小小的名片,被易燕万分珍重地放在桌面上,他缓缓将它推到两人面前。
姜询也小心翼翼地,从桌面抽出。
这张名片从设计上看,和街头那张随意发送的小卡片差距不大,就是非常普通的铜板印刷。纯黑色的满版,再加上几条粗陋的白色线条,正中间是研究所的名字。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的研究所?
姜询看着上面的字,被那些繁复的笔画唬得一愣一愣的。他难以想象,总共就写了7个字的名片,自己有4个都不认识,唯独认识的三个字还是“研究所”。
姜询汗颜地偷偷问沈日炀,知不知道这个研究所怎么念吗?
沈日炀从他手里把卡片接过来,随后也露出一个诧异的表情,他不信邪地颠来倒去又看了几遍,还以为是自己拿倒了。
沈日炀下意识指着上面的字问,“这几个字怎么念?”
可能偌大一个研究所,连名字都没人会念的事情,以前也是常有发生。
易燕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画面,他快速将那四个过于生僻的汉字念出来,只是他的音节起伏得,让人感觉像是在听阿拉伯语。
“……”
“你是在说中文?”沈日炀问,能不能再说一次。
易燕闭了闭眼,他突然感觉自己确实是老了,像他年轻时追逐梦想那会儿,在听到这种回答后早就炸了,不光要炸,还会感到一种努力错目标被嘲笑的屈辱感。
但是现在,他足够心平气和。
“算了吧,反正说了你们也不懂。”易燕木然道。
“……”说得也是……于是生僻字的问题就此作罢。
对此,易燕也只是苦笑一声,他摊手道:“所以你们知道我这个研究课题,有多冷门了吧……要是实在不行,你们就当我是研究量子力学的。”
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这个常年混迹在各大科幻题材的专有名词,听得三个人均是虎躯一震。
“那你到底是为什么想不开,要去研究这个……”姜询看了看名片,想半天没想起来发音,最终还是硬着头皮道:“量子力学的。”
“……因为我的老师。”易燕顿了一下,再回过神后,他指着姜询道:“他和你一样,也是克达斯的小说迷。”
易燕说:“他一生都对《世界树之谜》中的理论深信不疑,一直坚信克达斯所说的世界意识才是万物的本质,并为此展开了多年的研究。”
而正是受到老师的启发,易燕才会毅然决然地,选择这个冷僻到看不见出路的研究方向。
姜询闻言,意外中更感诧异:“可那只是一本书?!”虽然他跟沈日炀举例子的时候,也说过克达斯的故事。但姜询那时候,也只是为了方便对方理解自己的猜想,他从没想到真会有人,将这本科幻小说当做科学研究。
“但在我的老师眼中,它不只是一本故事书,包括我也这么觉得。”易燕示意道:“你的存在,不就能说明这点吗?”
“不对。”姜询想了想,反应过来,“可你刚刚还说,我们在电话里聊的那些世界树、世界意识,都只是白纸一张的空想。如果你和你的老师都相信,且都在研究,那为什么还会说克达斯的世界树论,只是毫无证实的白纸。”
易燕沉声,带着一丝惋惜道:“因为……我们的研究失败了。”
对方表示,他们确实在这个课题上,有过非常长久的深入探索,做足了大量准备。早期他的老师还为了研究《世界树之谜》,找到了很多志同道合的的朋友,一起创办了这家研究所,想要挖掘世界的真相。
但随着时间流逝,当年那群老朋友都觉得前路无望,慢慢只剩下易燕的老师还在坚持。
更后来,易燕的老师因病亡故。
最终整个研究所就只有他和几个师兄弟还在坚持,而随着资金短缺和进展缓慢的等等原因,不久后,研究所便彻底宣布散伙。
“就是因为这样,我虽然相信,但拿不出足够的证据。”易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