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岚带着秦无涯连夜赶路，蓝色的剑气宛若流星一般划过玄武城的上空，不出两天，二人便赶回陵山，只是回到陵山之后，秦无涯并没有什么好转，此次昏迷，竟是另他足足两周都没有醒来。
昏迷之中，他一直在喃喃自语，低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囡囡。
在这期间，沈清岚将他安顿好之后，便召集全门派的亲传弟子和长老们一起开了个会，却也只是让门派中每个弟子加紧练习，以备不时之需，对于此次任务发生的事，半点风声都没有泄露。
青丘之民崛起如此迅速，其背后必定有什么极其庞大的力量支撑，如果不确定下来是什么力量，暂时还是不要引起恐慌的好。原本九尾妖狐一事，沈清岚也是半信半不信的，但亲眼看见青丘有狐妖修成九尾，也让他隐隐觉得不安起来。
会后，沈清岚一脸凝重地现在秦无涯卧房门口，在那里面，躺着扔在昏迷的少年。
陵山的雪花飘落在他肩头，却不曾融化。
这时，他的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个人，那人虽然身着陵山的黑白道袍，脸上却仿佛遮盖着一层云雾一般，什么都看不清。
这便是陵山派的二师兄。
“怎么，这小子的历练测试出问题了吗。”二师兄开口道，这声音居然也是模糊不清的，好像是混合着很多个声线，要想仔细去听，竟然数不出到底有多少道声音混在其中。
“终止了。”沈清岚叹口气答道，如今陵山里可以跟他搭上话的，也就只有二师兄一个了，或者说，只有二师兄一个人敢跟他搭话，“碰到真的九尾妖狐，和青丘的妖们起了冲突，这家伙暴走了。”
说完，他用眼睛瞟了瞟秦无涯的方向。
没错，此次带秦无涯下山，原本是每一个真传弟子都要经历的第一道试炼，用来评估他们的天赋水平，道德底线等各个方面的能力，从而找出他们最适合的功法，所以沈清岚才会一直不出手，反而兴致勃勃地任由秦无涯在醉明楼里闹腾。
但没想到中途出了岔子，那天晚上在窗外看到季邪的时候，他就觉得心中有些不安，却又不知道这不安从哪里而来，现在想想，应该是多年修炼积攒下来的直觉在提醒他吧，所以后来才会选择独自再前去调查一番。
却没想到直接调查出这么大的一桩事来。
“什么？试炼终止？”二师兄的声音听上去很不可思议，“究竟发生多大的事儿你都搞不定，还非要终止试炼才行？”
沈清岚叹了口气，伸出二指，轻点上那人的额头，面容疲惫道：“说来话长，你自己看吧。”
刹那间，一股热流顺着二师兄的脑海中涌入，伴随着剧烈的疼痛，这几天来发生的所有画面，都一张张印入他脑海之中，逐渐连成完整的场景。
二师兄痛呼一声，很快就转为惊奇。
“这九根尾巴…青丘的势力居然已经这么庞大了吗？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一直坚持把这小子带在身边了，这小子体内到底是什么？”
“是啊，不是亲眼看见，我也不信他们会崛起的那么快。”明明五百年前狐妖几乎都彻底灭绝了，沈清岚答道，“秦无涯体内的东西，暂时不知道是什么，但不是什么好东西。”
震惊之余，二师兄忽然摸了摸下巴，关注到一些其他的事：“嘶，你别说，这小子穿成那样儿还怪好看的…”
“……”
“我错了师傅，有话好好说把剑放下！”
…
两日之后，沈清岚瞒着所有陵山的人，再一次下山，前往玄武城中心玄真派的地盘。
在那里，早已聚集了从世界各地赶来的门派代表，一起等着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在那一天，所有听过他解释的门派都暗自留了个心眼，回去之后，默默将自家的实力又提高几分。
待沈清岚回来之后，又过了一个两周，昏迷了一个月的秦无涯终于醒了。
他醒得悄无声息，没有一个人发现，没有一点动静，只是睁开眼睛紧盯着头顶的房梁，脑海之中，是王冶生前最后的样子。
“系统。”忽然，他开口道。
【嗯？】
“我不想做主角了。”他说。
【……不要说胡话】
“我不想做主角了。”
系统正想破口大骂，却听见那人细小的啜泣之声，奚落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
这一世，秦无涯体验到了传说中汤姆苏主角的待遇，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他是主角，他有光环，绝对不会死去，可是其他人没有，他注定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边来了一个又一个对他好的人，却一个个为了他死去，只剩他一人在世间苟延残喘，这是他的命，这是他作为主角的命。
让他生不如死的办法，其实有很多种。
“……我不想…不想做主角了…”
这一次，系统破天荒地没有反驳。
…
到最后，还是沈清岚发现在床上啜泣的秦无涯已经醒了。
听见那人的啜泣声的时候，沈清岚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后来他才想起，眼前这个人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遇上这种事，觉得害怕也是应该的。
他有些手足无措，却还是走上前，坐在秦无涯的床边。
感觉到有人坐在那里，秦无涯身体猛得一僵，随后赶忙在被窝里蹭蹭眼泪，拉下被子漏出一对可怜兮兮的双眸，见来人是沈清岚，才委委屈屈地小声嘟囔：“对不起…我醒了…但是我不开心，就没告诉你…”
这模样一下戳进沈清岚心中，他赶忙稳住心智将杂念甩出脑海，探出手去揉了揉那人的头发，柔声道：“无妨。”
而后，他本想安慰一下秦无涯，但想来想去，发现自己不善言辞，此时根本组织不起一句完整的话，只好抿起唇作罢。
秦无涯叫他这样，有点想笑，又怕笑出声来惹恼了眼前这人，便主动转移了话题：“你那天留我一个人干什么去了…”
听到这话，沈清岚像是想起什么，在胸口摸了摸，很快从衣襟之中掏出一只正在睡觉的金黄色小鸟，双手捧着凑去秦无涯面前。
“巧儿？”秦无涯惊呼着接过，巧儿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大碍，肚子吃得圆溜溜的，正睡得香甜，他抬起头，惊讶地望向沈清岚，“你那天是去找他的吗。”
沈清岚点点头，又摇摇头，没有说话。他这几天怕别人发现这只小鸟，便一直揣在怀里。
秦无涯的心情一下变得明朗起来，捧着巧儿吧唧就亲一口：“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
突然，一个名字在他的脑海里炸开，仿佛激起千千万万个回声。
囡囡。
囡囡没带出来！！！
“师父你有没有办法再回到醉明楼！我有东西落那儿了…”
“不可以。”沈清岚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那地方已经被青丘的狐妖占领了，你过去就是自投罗网。”
“可是…”秦无涯紧紧捏着手中的床被，他答应过囡囡要带她离开那里…一想到那个小女孩儿还在醉明楼人受人欺凌，他心中就忍不住隐隐作痛。
虽说这痛是因为囡囡，但秦无涯知道，这其实是因为他又什么都没有做好，而产生的自我否定罢了。
沈清岚见他实在是伤心，犹豫半晌，才开口道：“那变强吧。”
“嗯？”
“变强之后，你就可以回去，去找你落下的东西了。”
就是这一句话，彻底改变了秦无涯的一生。
若是再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选择跟沈清岚一起去往陵山，哪怕这是他不了逃脱的命运。
两年的时光匆匆过去。
两年之中，秦无涯在没有踏出过陵山一步，甚至都没有在陵山附近好好看看，他每天的生活就是三点一线，卧室，食堂，和沈清岚居所。沈清岚的压迫就像他当年高考一样，不过现在看来，高考那叫什么事儿啊，跟修仙比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起码高考不会有生命危险啊！
这两年里，秦无涯也曾经试着联系过秦修，写的几封信却是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再无动静，想那人可能也是在忙着修行，他也没有太过在意，只是心里有一丢丢的小情绪罢了。
当然，他是不会承认的。
自从九尾妖狐事件过后，他便与沈清岚一样，修起了无情道，按照沈清岚的说法，此时他这个阶段，直接掐灭七情六欲，对抑制他体内的那个东西更有帮助，只要情绪不再失控，他就不会入魔。
还别说，自从修了这道之后，秦无涯真的觉得自己遇事沉稳平淡了许多，不再是那个遇事慌乱的少年了，但是他的修行总差些什么关联性的东西，让修行的成果总是不完美。
沈清岚说，那是他心中仍有牵挂，放不下尘世。愣了一下，又对他说，这样也挺好的。
两年之中，卜临也成长了不少，个头窜得飞快，也成功筑基，虽然比起有主角光环的秦无涯来说还差了那么一些，但是在同龄人之中，也算是天赋极高的了。
而此时的秦无涯，竟然已经是达到虚丹的境界，这天赋，已经可以用恐怖来形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