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你身上真的一点天赋都没有，快回去吧，再不要将精力浪费在这里了。”
秦无涯前脚还未踏进门框，便听见沈清岚的声音从屋中传出。
在那人面前，跪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正竭力请求沈清岚将她的孩子送去陵山。
“掌门，你行行好，再看看，再看看。”妇人把他冒着鼻涕的儿子往前推了推，“我儿子上次来了一回，没选上，这次专门练了四年又来了！肯定可以的！”
那孩子握着一把粗糙到只能看出来轮廓的剑，被推得踉踉跄跄上前几步，脸上满是饱经风霜的黑，是不属于那个年龄段的沟壑。他的面容上没有一点表情，呆滞望着前方，鼻涕快要流到唇边，可是他却一点没有感受到的样子。
沈清岚的面容上看不出些许神色，也未去看面前的孩子，仅是低垂着眼睛，摇摇头道：“不行便是不行，此子身上没有一点天赋，脉不通，魂无窍，心智不全，今后必不成大器，留在陵山便只是多了张嘴吃饭罢了。”
“我建议你们再别来了，也别再练，来也是浪费时间，练也是浪费精力，让他在家里种地搬东西，还能稍微有点用处。”他的话语十分平静，甚至没有一丝情感，却宛若利剑，根根扎进人心中，“你们不嫌浪费，我嫌，后面还有很多人等着，请回。”
苍何先一步踏进房中，将这些话听了个满全。瞧着妇人被他这一番话语说得呆愣在原地，十分无奈：“师父，您又忘记徒儿是怎么叮嘱你的了。”
“说话不能太直，要留有余地。”
他这师父除去在认为自己说实话的时候多言些许，剩下可就懒得多说一个字了，偏偏这些话都不偏不倚，正巧扎在人心里最痛的地方，这可都是这些天来被气走的第三千五百七十九个人了。
沈清岚眼睫轻颤，却没有向这边看来：“我说的都是事实，送他们出去，以后见到这个名字，都不要放进来。”
妇人和孩子哭着离开了，秦无涯从门旁边挪开，险险躲过伤心欲绝跌跌撞撞跑出去的妇人。
“如果凭虚山庄还在的话，就不会有这种事了…！”她带着哭腔的声音，断断续续从门口传来。
听到这句话，沈清岚身体一僵。
没有人发现他的异常，连秦无涯也没有发现，只有苍何微微看出些端倪，却也什么都没有说，仅仅是走出房门，唤来一位师弟，交待了些什么。
第二天，青龙城西边便发生了一场大火，火势蔓延极快，让附近的半个村子都葬身于火海之中。而起火的原因，据说是住在西头的一位中年男子，因妻子离世，悲痛欲绝，愤怒地失去心智，纵火将所有伤害过他们，落井下石的村民，一起埋葬在燃烧的火光之中。
而这被烧死的村民里，恰巧有一位，是因拒绝改嫁，独自拉扯她心智不全儿子的寡妇，至于具体是谁，便不得而知。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刻秦无涯满心的注意力都在凭虚山庄这几个字上，可惜那妇人已经跑远，他刚张口，还未唤出个声来，便已看不见那消瘦的身影。
着急迈出去的腿又收回，秦无涯才反应过来，现在这般场景，也不好从这屋子里追出去，只好就此作罢，白白放过这一了解真相的大好机会。
记得之前看过一句话，说头一次出现在脑海中的一个新名词，在今后的日子里，会以各个形式频繁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
现在看来，这句话也有他的道理，至少这绝对不是他第一次听到凭虚山庄这个名字了。
到底是活了很久的人，沈清岚很快便从回忆中缓过神，清咳一声，终于将视线放在了秦无涯身上。
“我知道你会来。”他看着门口的人，如此说道。
…这逼装的，满分，秦无涯心里道，想都没想就怼回去。
“啥，那咋办，那我现在回去？”
沈清岚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不善言辞的他选择什么也不回，转头对苍何道：
“苍何，拒客，启程。”
……
从青龙城到陵山所在的位置，路途十分遥远。
这片土地分为五个城镇，分别以四大神兽，和中间包裹的麒麟命名。青龙在东，白虎在西，朱雀在南，玄武在北，中间包裹的一个最庞大繁华的城市，便是当今圣上所居住的地方，麒麟。
这四个周边的城镇中，又分别分了东西南北市，将这不大的城市又分为了四个相同的区域。
至于这四个城的城外分别是什么，城中百姓却没有几个知道。
陵山，便在玄武城最北边的地方。
巍峨之山，千年积雪不曾化。
从青龙城出发赶去那里，本就需要昼夜不停，马不停蹄地赶路赶上七天七夜，加上新弟子以未成年的孩童居多，年龄普遍都不是很大，一路走走停停，边闹腾边玩，竟然是走了十天还未走到。
秦无涯跟着他们沾光，去了之前从没见过的很多地方，晚上无聊的时候就随便翻翻系统里的东西，虽然快被马车颠到吐，但总归还是有些许收获。
“我看你是提前步入老年生活了。”卜临环着胳膊，居高临下看着路边吐得一塌糊涂的秦无涯。
“放屁。”秦无涯吐得稀里哗啦，随手拿起旁边的什么东西擦擦唇角，还不忘抽空回他，“老子年轻着呢，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这个小鬼是跟他同车的三个人中的一个，最小，也最不老实，听说是麒麟富贵人家来的孩子，自然十分瞧不起别人，看谁都要低着头瞥着看。
小孩子心性纯洁的，秦无涯也乐得跟他们交往，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也是熟得称兄道弟。
卜临从鼻腔中轻哼出极其不屑的调子：“放屁，我们一同进山，是同一辈，你哪儿来长辈一说。”
“哎呀？你这小子造反了？找打！”
就这么走走停停，打打闹闹，一周的路，竟然是硬生生走了两周还多。
到达陵山山脚，空气中飘荡着一丝冷意，秦无涯觉得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马车这种东西，但是没想到，还有更绝望的事情等着他。
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直冲云霄的台阶，秦无涯有种想要调头回去的冲动。
“一共一万三千四百五十一阶，走吧。”卜临在旁边幸灾乐祸。
……苍天啊，让他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