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恩淑隐约猜到,这些都是管家临时为她改变的主意。
可是她们这么厚待她,她再去揭穿,总觉得像是一个不领情面的小人,令她自己都觉得烦躁。
邓恩淑回头看向大厅,不过的确很干净,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
她想了想,目光看回到管家脸上,很认真的说道:“我之前拜托您的事情,您还记得吗?”
“什么?”管家没反应过来。
“就是,帮我找一个房间,我不能再住在楼上了。”
奈琳子皱眉:“水野小姐,没有必要闹成这样的。”
“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在闹呢。”邓恩淑很认真的说道,“我现在很平静,这些根本不是我在闹,而是我在完成我自己的工作,在尽一个保姆应有的本分,我没有跟班一铭赌气或者别的什么,仅仅因为我知道这样是对的,我就这样去做。”
奈琳子被反驳的无话可说,管家也明白,这是她的坚持,似乎很难改变,她求助的目光看向奈琳子,奈琳子却忽的强硬起来,看着邓恩淑:“可是水野小姐,如果保姆的房间不够,而您却非要让我们给您腾出一个房间,那您觉得这是不是在闹?”
邓恩淑一愣。
奈琳子接着说道:“现在的房间,多余出来的就是楼上的那一间,您暂时住在这里,又不会有什么碍着别人,难道真的要让别人都兴师动众的围着您转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邓恩淑忙道,“我也不知道这里房间会不够啊。”
“那您现在知道了吧。”奈琳子又道,“如果知道了,您就继续住在楼上吧。”
说到这里,奈琳子抬起头朝楼上看去,这才发现,班一铭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那边。
“班先生。”奈琳子很轻的喊道。
邓恩淑一愣,也回过头去,抬头看着班一铭。
四目相对,隔空而望,明明曾经是世界上最熟悉亲密的人,现在却变成这个模样,这也是邓恩淑非常不理解和难过的地方。
“上来。”班一铭看着邓恩淑,开口说道。
邓恩淑抿唇,点头:“是。”
她将拖把放在那边的角落,抬脚朝楼上的楼梯走去。
奈琳子和管家就一直在那边,安静的看着她上去,而后班一铭回身朝房间里面走去。
邓恩淑无奈,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班一铭在榻榻米上坐下,抬手将那边小红泥上面热着的黄酒又晃了晃,有很温暖的香气扑散而出。
“要喝么?”班一铭抬头看着邓恩淑,开口问道。
邓恩淑站在那边,摇摇头,没有说话。
“很好喝的。”班一铭手里捏着酒盏,看着邓恩淑,“喝一口,会从心里面开始暖起来。”
邓恩淑依然一言不发,就那么看着他修长手指下的酒盏。
班一铭放下酒杯,目光始终凝在邓恩淑的脸上。
她看上去真的消瘦了很多,其实,他才不过离开几天?
想到奈琳子那一封一封邮件里面的形容,甚至她都快要被下病危书,班一铭就又觉得心痛。
“你到底会不会照顾自己?”班一铭直接道,“邓家那些畜生和小畜生,你都可以照顾的那么好,怎么到了你自己身上,你就不会照顾了?”
邓恩淑安静的听着,没有一点要反驳的意思。
“我在跟你说话。”班一铭恼怒。
“我听得到。”
“你不应声?”
邓恩淑别开头,深呼吸了一口气:“抱歉,班先生,我不知道我可以回答什么,您现在很讨厌我,这一点您自己应该也清楚,您已经讨厌我讨厌到不想看到我,以及听我说话的地步了吧。”
班一铭一愣,完全没想到自己现在在邓恩淑的心里面变成了这样。
“你觉得,我讨厌你?”班一铭反问。
邓恩淑的心很痛,像是滴血一般,她点点头:“是。”
不仅是讨厌,应该还是很讨厌很讨厌的那一种了吧,正是因为这样的讨厌,所以她说什么都是错的,做什么都是错的,既然如此,那么便什么都不要说,不要做,就当一个木头人好了。
班一铭冷笑,看着邓恩淑,很想要伸手过去将这个女人给拉扯到自己的身边。
邓恩淑却垂着头,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压抑和绝望,笼罩在她的心头。
在之前,她不是没有过期待的,期待他们两个人还能在一起,期待他对她还有感情,还会如以前那样,那么疼惜的宠爱着她。
但是现在,邓恩淑全部都明白了,可能她于他,不过只是一个回忆而已。
班一铭喜欢和在意的人,包括这一次所救下,并且捏造身份送来日本的人,都不是她邓恩淑,而仅仅只是班一铭的一个回忆,是班一铭梦里面的年少。
邓恩淑在这个世界上死了,而她现在,只不过成为了自己的替身。
这样的想法,很矛盾,很纠葛,可是在他们两个人一次又一次莫名其妙的争执之中,邓恩淑已经醒悟了。
“坐下吧。”班一铭这个时候说道,“坐下来喝酒。”
邓恩淑不太想要这样坐下,她没有动,目光流连在小方桌上,再看向那边的红泥小火炉,很轻的说道:“我还有一些工作和事情要处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想我现在应该是要回去了的。”
“我让你坐下。”班一铭恼怒,“怎么,陪我喝个酒都不可以?”
“我还有工作,班先生。”邓恩淑的语气终于有一些提上来了。
“工作。”班一铭冷笑,玩味的看着邓恩淑,“你的工作,是谁给你的呢?邓恩淑。”
邓恩淑咬住自己的唇瓣,忽然觉得眼眶有一些湿润。
她别开头,朝窗棱那边看去,不想要自己哭,更不想被班一铭看到她哭。
但是这样根本无济于事,班一铭的目光一直都看着她的眼睛,也看到了她渐渐变红的眼眶。
邓恩淑深呼吸了一口气,终于屈下膝盖,在班一铭的对面跪坐下来。
班一铭眉头紧皱,何尝又不是心痛。
“喝。”班一铭将酒盏递到邓恩淑面前。
邓恩淑却没有动,呆呆的看着这盏酒。
“喝啊。”班一铭又道。
邓恩淑闭上眼睛,泪水不由自主的滚落了下来。
她抬手擦掉,一言不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一滴眼泪,也让班一铭的心彻底揪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