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豆浆,一份5块钱酱香饼。”林爽付完钱拿着早餐从几个人中挤了出去。
林爽妻子不喜欢豆浆那种豆汁味,但是两人都喜欢小区门口‘老谢’早餐店的酱香饼,软软的但是有嚼劲,喜欢吃辣的可以抹点他们家自己磨的红辣椒,芝麻也撒的多,赶着热乎一口气吃完整个上午都元气满满,吃酱香饼一定赶着出锅时候捞一块扔嘴里,那味道绝对会回味无穷。
“啊。”林爽后肩一阵刺痛,然后手就没了知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个戴着眼镜比林爽还高大半个头,烫了个蓬松发型的年轻人连忙道歉,他边上站着一个高挑瘦瘦的卷发女孩一时不知所措。
林爽这才发觉袋子装的酱香饼一大半都掉落在了地上,长长的竹签散落在袋子边上,林爽刚才用这根竹签插了一块准备享用,还没到嘴里就这样没了。
“这个不要了吧,我给你再买一份,不然我给你钱。”那个小伙子见林爽蹲下来以为他要把酱香饼捡起来吃弯下腰拉了拉林爽的手臂。
“哦,不要了,我吃饱了。”林爽捡起竹签把地上沾了灰土的酱香饼一个一个插进袋子后起了身。
“要不我把钱扫给你吧。”
“给你钱吧,不好意思啊,刚才我们真没注意。”小伙子边上的女孩也附和道,下伙子此刻已经拿出手机在捣鼓了。
“不用了,不用了。”林爽摆摆手快步溜了。没啥值钱的东西,这样扯来扯去的交际对林爽来说是一种负担,所幸那杯豆浆还没插上管子。
“我小孩昨晚发烧了,忙活了半夜,唉,腰酸背疼的。” 隔壁的女同事起身伸了伸懒腰往自己的脖子后面边捏边扭。
“现在好了吧。”对面的同事附和了一下。
“嗯,烧退了,小孩生病真是够大人们吃一壶的,他爸爸心疼的眼泪都出来了,一边抱着一边挂水,手不知道往额头上放了多少次,我是困的不行在医院还睡着了。”
“还是爸爸比较疼闺女,哈哈,我家那位就心大的很,他儿子膝盖摔破了,第二天他还要带他出去玩水去。”
“男孩子伤的快也好的快,哈哈。”
听着她们两个成家有儿女的同事谈论着,林爽想起了那个在病床上饱受病痛折磨的贝贝,上次去做志愿者因为被安排在门诊一楼,又加上被安排的事情多,就没有专门去住院部看望贝贝,也不知道她最近怎么样了。
林爽的思绪飘向了数月前的那几条短信,林爽是因为短信的信息才认识的贝贝,即使现在证明贝贝不是短信的主人,但是能因此而认识,也是命运冥冥之中的安排,医院那么多的病人,为什么单独认识贝贝一个人呢。林爽越想心里越觉得一阵心酸,这个含苞待放的年华正被恶性疾病摧残的不成样子。
“最近看你老加班啊,还没刚搞好啊。”隔壁的女同事对对面的女同事说了一句然后拿起自己的手机来。
“没有,正头疼呢。”最近新项目没什么起色,总经理周会上还发了火,硬是给每个人分配了各自的任务,完成不了就扣奖金,有同事私下已经开始物色下家公司了。
“要水吗,我去倒杯水?”
“好呀,帮我倒杯温开水吧,不要太烫啊。”
“水拿来了啊,小心。”
“好嘞。谢了啊。”
“咚。”实物落地的响声在林爽座位处原地轰鸣了一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看到。”刚才送水的同事忙道歉道。
送水的时候正好在林爽座位附近,所以刚才她没注意把林爽放在桌边上的手机给碰掉了。这个手机用了有好几年了,手机边缘磕磕碰碰有不少痕迹。
“哎。”刚才林爽弯腰捡手机,突然左腰感觉一阵刺痛,那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咋啦,没事吧,看你眉头都快紧到一处了。”同事看着捂着左腰的林爽关心了一下。
“是啊,看你的样子还挺吓人的。”
“没事,可能是肾结石犯了。”林爽忍着阵阵刺痛,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变了。
林爽在座位上坐了几分钟,还是没有缓解,于是让同事跟领导请个假,打车去医院了。
照了B超和尿检后显示有个3毫米的结石正好卡在尿管上了,鉴于结石较小,医生没有安排碎石,开了些药,尿检显示有炎症,先去挂水消炎。
林爽忍着痛先去打了一针止疼药,然后拿着医生开的单子去挂水,输液厅在住院部边上不远处的一个小房子里,林爽来过医院那么多次,但是一次还没去过输液厅。
止疼药很快就起作用了,还没到输液厅就已经感觉不到刚开始那么痛,步伐也快了起来,医院走廊和平常一样人来人往。
穿过一楼的连廊,左拐就是输液厅指示的位置,林爽现在脚步已经正常了。
“哎”林爽只觉得肚子被什么撞了一下,一股蒙痛霎时间传遍全身而后便集中于腹部。
“哎呦,这小孩,没摔着吧。”旁边一个穿着浅蓝色竖纹条幅病服上了年纪的阿姨往后退了几步,阿姨边上还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大爷,大爷枯皱的双手紧紧拽住那位阿姨的左臂。
林爽一时直不起腰来,不过还是能勉强抬头想看看刚才被哪个小孩撞了。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孩,跌坐在地上,男孩细长的双腿脚踝处露出好一截,病号服明显不合身。男孩留着短发,嘴上稀疏的胡子正盛放着处于青春期的躁动。
男孩双手向后撑着地,右脚边散落了一地的东西,还有个白色厚帆布袋子敞着小口斜在地面上。里面摔出来小半截硬壳的类似画册之类的东西。然后在白色袋子四周就是零散的卡片纸,大小不一,方形、圆形和长方形都有。
林爽见被一个刚只顾着奔跑没看见林爽的男孩撞了,也不好发火,用手捂着肚子慢慢的走近男孩。
“没事吧。”
“嗯。”男孩缓了五秒左右才悠悠的哼出了一句。男孩惊慌错愕的表情慢慢舒缓开来。估计他觉察到刚才撞上林爽腹部似乎也没多严重。
“能站起来吗?”林爽把手伸过去拉住男孩紧贴在胸口的胳膊。男孩清秀的脸庞完全映入了林爽的眼睛,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林爽一时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男孩还没完全起来,上半身就已经往丢落在地上的东西移了过去。
“都生病了还这么毛急毛躁的,唉。”
“走吧。”老大爷和老奶奶两人嘀咕了几句便走开了。
男孩快速的将地上散落的东西捡起往袋子里硬塞,因为速度太快有几张又掉落了下来。林爽见男孩穿着病号服肯定是生了什么病了,也好心的蹲下来帮忙捡捡。
落在林爽身边的有一些类似于卡牌之类的东西,还有几张照片,正在林爽准备将手上拾起的几张叠在一起的照片和卡牌递给男孩的时候,林爽看到自己大拇指摁住的照片面里的两个合照女孩的其中一个女孩的下半身,而上半身正是贝贝。和在贝贝QQ空间里那张照片一样,虽然外面穿着羽绒服,但是里面的病号服清楚可见,当初那个照片里和她一起用手臂比心的女孩这次没有用卡通漫画的鹿头给遮住,图片的背景和贝贝在空间里上传的一样阴暗没有一丝阳光。
正当林爽打算靠近再细看的时候,男孩一把抓住林爽手上的一叠东西也顾不得整理全部放进袋子起身就往大厅跑去。林爽伸着手一时有点不知所措,但是双脚不知道怎么回事死死定在原处,想跑的冲劲也没有,连句“喂”也没叫出来。
“这小孩。”林爽轻笑道。不过很快心思又转到那张照片了,好奇感让三个小时的输液时间如坐针毡,林爽又翻到贝贝的QQ空间,把照片找了出来然后保存到手机,看了反复不下十遍,其实有段时间没见贝贝了,林爽心里有点担心她的病情,两人因陌生短信结缘,生出的这种莫名牵挂成了林爽心系贝贝的羁绊。
输液结束林爽径直跑去内科住院楼,来到贝贝病房所在的楼层。临近傍晚,人不多,廊道里开了灯,但是不怎么亮。林爽踌躇了几步轻声轻脚地踏进病房的大门,原先贝贝睡的病床上躺着一个中年大妈,弯着一条腿,另一条腿上打着厚厚的绑带斜出了被单,此刻正悠闲的刷着手机,床边上还靠着个白色的拐杖。
“请问一下,这病床原来的小姑娘呢?出院了吗?”林爽走近了几步问道。
“好像去楼下重症病房了吧。”大妈语气平淡,神情淡然,又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机。
“哦。”林爽连句谢谢也懒得说了。
内科住院楼有30多层,有几个电梯,但进出挺长时间的,平常基本每层都停,但是这时候没太多人,停靠的楼层不多,林爽心中升起的担忧还没消停下来就已经到了楼下2层的重症监护室。
重症监护室的门关着,林爽趴着门朝里看了下,顶中间位置一整排看不到头的冷冷的白炽灯在盒子般的走廊里盛开着。重症监护室的门口左边的墙壁上挂着一叠纸,第一页写着病人名字,床位,交费的金额等信息,林爽随手翻了下,都是这样的病人缴费记录表。只可惜林爽不知道贝贝的原名叫什么,只知道人人都喊她贝贝。林爽试着找名字里带‘贝’的,前三页都没找到,翻到第四页的时候,身后的电梯门打开的声音响了起来。
“哎,你怎么来这了?”贝贝的妈妈拎着保温饭盒瞪大了双眼。
“阿姨,听说贝贝挺严重的,我来看下。”
“唉,前天突然高烧不退,血压太低了,肺部感染有点严重,医生让转这里来。”贝贝妈有气无力的说着。
"现在个好些了?"
“嗯,烧退了,还在观察,这几天还在打吊水治疗感染。”
“哦,那应该是好多了,估计过两天就能出来了。”林爽也只能往着好话说,其实多少人在这里就没了,希望贝贝能好好的,健健康康的回到普通病房。
林爽也不好再多做交谈,看得出来贝贝妈又憔悴了许多。
庐阳的春天今年来的很快,二月一过,天气就暖和了不少,前段时间预报要来的一场大雪风暴也突然间转个弯往北边刮去了,完美的错过庐阳冬天的最后一站。
应该是遗憾吧,冬天没有风雪冷霜那就不算真正的冬天。
就像大郭说的那样,冬天就应该是在背擦背肩靠肩的火锅店里吃饱喝足,然后走出店门,甩着手、哈着气,踩过滋滋作响的白雪地,打个的让师傅一路开着暖风回家,然后洗个热水澡和老婆一起钻被窝。
办公室似乎也迎来了新春的洗礼,隔壁的女同事染了绿色的头发,说是最近流行。听她说还微整了鼻子,但是林爽没看来她现在的鼻子有多好看,或许是以前从来没关注她的鼻子。
还有个女同事去年底报个瑜伽班减肥塑形,现在瘦了不少,身材确实显而易见的好了不少,主要还是持之以恒的功劳。一个落发比较严重的男同事终于剪了个光头,违背了一直坚持的就算剩下最后一根毛,也要让它留在头皮上随风飘扬的豪言壮语。
不过最让林爽心神为之一震的是剪了一个齐肩短发的顾怜,和之前长发飘飘的样子差别很大,特别像《情书》里女主之一的藤井树样式的短发,加上两个人脸型也差不多,侧看真有七分相似。白色带亮银的V领针织衫,直肩的黑色长外套下面穿着一件快到膝盖的棕色短裙,黑色的丝袜在本来就纤细的腿上越发修长,全身透着一股都市女性的成熟美。
隔壁女同事当初似意非意的撮合林爽和顾怜现在也不太可能了,顾怜的朋友圈最近一个月发了几次和一个异性男性在一起的算是比较亲密的照片,虽然镜头里只有男生的影子和宽大的手背。
林爽想想忍不住笑了下,她一个20几岁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孩怎么会答应和一个刚丧偶没多久且30多岁的非成功男士交往呢,步入婚姻殿堂就更不敢想了。况且心里对妻子的思恋和爱意并不是一个两个女人可以替代的。想到此,林爽越觉得心中一阵酸楚,原本的自己也每天都有爱情的幸福。
一周后林爽也意外了解到贝贝转去了上海一个大医院,听说那边有个肺癌新药的试验项目,贝贝爸爸报名参加了,拖关系提前找到那个项目团队的领头教授,也迅速安排了床位。
林爽在那个方块6花名册里也并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有不少人都换了号码打不通电话,包括几个姓林的志愿者,现在比起找到短信的主人,林爽现在更担心贝贝的情况,希望这次的新药有效果,打心底不愿意再听到关于贝贝的任何负面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