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摆在这里,嗯,镜子再高点。"成瑞的妻子脖子上系着围裙,带着白色手套指挥着抬柜子的货运人员。
“姐,这椅子是不是太大了,不少钱吧。”刚把椅子组装好的成瑞妻子弟弟起身把靠椅推到镜子前面,一边拍着椅背上的白色泡沫一边侧身对正在清扫地面的成瑞妻子埋怨起来。
“舍不得投入不行啊,客人坐的舒服也能给我们店加不少分,对了,你把门口的花盆摆摆去。”
新店开业选在三天后的吉日吉时,门窗玻璃上用红纸黑字写了几行开业优惠的话:新客户免费理发1次/首次充100元可理发10次,送1次/首次充300元可理发40次,送1次免费烫染。
小弟买了十几个礼花把门口都堆满了,成瑞妻子还说他买太多了,花钱浪费,但是心里还是很开心的。就这样,一个门面不大,位置一般的理发店开张了。
成瑞妻子数天前就通知林爽开业时有空过来参观下,领教一下她刚学成的手艺,但是不巧林爽今天正好有事没来了。不过一周后林爽还是带着顾伶和另外一名之前和成瑞关系不错的同事下班后赶了过来,其实是三人在外面吃饭的时候正好碰一起,林爽说了这个事,然后三人立刻就拍板同去了。
“染个这个发色吧。”顾伶看着成瑞妻子拿过来的模特染色对样本子翻了几页后指着其中一个对成瑞妻子说。
“ok,你先坐会,我准备一下材料。”
店铺面积不大,但是各种硬件分配的井井有条,在里面有个摆放着一些理发相关的东西,还有一些花瓶之类的装饰品,其中有一个小柜子里摆放着成瑞妻子一家3口的合照。
在柜子前面有个围起来的儿童乐园,里面摆放着小车还有各种玩具,成瑞的小女儿在里面拿着玩具铁锹胡乱的拍着前面的小车子。
“挺好的哦,一边给人理发,小孩也能照看的到。”顾伶坐在椅子上微笑地说。
“嗯 ,先这样搞吧,也没办法,一个人带娃也只能顾这个不能顾那个,等小孩慢慢长大就好了。”成瑞妻子正在给另一个男同事洗头。
“哎,小孩长得快,我家大的现在都已经会跟我吵架了,才3岁哦。”男同事躺在洗头躺椅上接了话。
“就盼望她健健康康的长大,大富大贵也不指望,能温饱就行了。”成瑞妻子拧干毛巾搭在右手边的架子上,又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了男同事。
“会的,日子总会越过越好。”林爽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安慰的。
“你弟呢?”林爽随口问了一句,他们两个不知道她弟弟的事,但是林爽见过几次,印象比较深。
“他去上班了,上个月找了个送快递的活,忙了一圈还是干老本行了。”林爽想起来她弟弟从老家来庐阳上班,没有学历也不好找工作,还是成瑞帮他一起找的一家大公司送快递的活。
“有个班好好上,以后总会好的。”林爽心里还是希望成瑞妻子的弟弟能进入正轨,不要这样漂着,看到她为生活为未来奋斗拼搏的亲姐姐能有所觉悟。
“有个弟弟真好啊,不像我,独生子女,好无助哦,有事情也不知道和谁商量。”顾伶羡慕了起来,不知道她了解了成瑞妻子弟弟的事情后会不会不这样羡慕了。
“有个弟弟也不省心啊,烦心的事情也多,小孩操心不够,还得给他操心呢。”成瑞妻子尴尬得笑了起来。
“刚开张这几天,生意怎么样?我看外面这人流量不多。”男同事搭了话进来。
“确实没多少人,可能以后会好起来吧,没钱呢,租不起好位置啊。成瑞妻子放下电动剃子,拿起了剪刀。
“慢慢来吧,以后我们多介绍一些人来光顾你的店,这个开店啊就是人气,人一多就慢慢好了。”
“哈哈,那谢谢你了啊,帮忙多照顾下生意,你看个行,个要再短点。”
“可以,可以,手艺挺好的,我看不比那些几百块钱的托尼差。”
“我还担心剪得不好呢,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真是剪的挺好的,完全换了一个人。”顾伶一边烫着头发一边对着男同事调侃起来。
林爽没有剪头发,林爽知道她肯定不收钱,所以也就不让他为自己剪头发了。虽然人不是很多,但是中间也来了两个人坐着排队。
男同事有事先回去了,林爽看到其他人来也剪头发了,也没好意思再待了,和成瑞妻子还有顾伶打了声招呼也走了。
成瑞妻子让林爽挺佩服的,一对比自己,自妻子走后到现在一直浑浑噩噩的,林爽觉得有些惭愧。
原来这个社会拼命活着的人还是很多,好多年前看到本省一个小城市,一个20出头的单亲妈妈带着自己还不会说话的小孩去送外卖,在接受别人采访时坦然自若、乐观开朗,没有表现出任何对命运不公的情绪。
林爽回到家前特意从超市买了条鱼,一根肋排,还有几个爱吃的蔬菜,林爽也不记得多久没有这么准备这么丰盛的晚餐了,准备这么多菜还是在妻子出事的几天前,那是林爽的生日。
不一会桌子就放了三个菜一个汤,林爽打开放了一年多的口子窖,还剩下小半瓶。好久没这样有家的氛围了,就像以前林爽总会比妻子早些到家,为了避免备菜的时间太长,林爽总会在前一天把菜配好然后用保鲜膜密封保存在冰箱。
可能是生疏了,茄子没有烧入味,不过鱼烧的还可以,林爽把鱼和鱼香茄子对调了一下。
“滴滴。”手机微信响了几声,林爽打开手机放在桌子上翻着。
有人在‘方块六’群里传了十几张后天在医院庆祝6月1日儿童节的活动现场布置照片。林爽翻着照片,基本按照当时他们几个讨论的那样和医院护士们一起布置了一下。
儿童节很快就到了,最近公司事情多林爽不好请假,不过就算难林爽还是请了半天,直接领导虽然嘴上颇有微词,但林爽现在可不会给谁脸色看,对林爽来说这只是一份支付房贷适当存点钱的工作而已,换一家也一样。
下午去医院的时候,节日的气氛似乎已经没有了,护士们都各自忙各自的了,林爽也正有机会来到内科住院部儿童重点养护病房这层。他们准备的礼物已经分发给病房的小孩了,林爽和另外两个志愿者协会的会友拿着相机挨个进病房想拍点素材,然后写个新闻稿发给院里的公众号里。
有的小孩在医院走廊里蹦蹦跳跳享受着儿童节带来的欢乐,有的小孩躺在病床上睡觉,还有的小孩跟往常一样玩着大人的手机,就像贝贝一样。
等他们去贝贝那里时,贝贝斜眼看了一眼林爽几人然后往床下面又躺了躺,贝贝的脸色比上一次更差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化疗药的副作用严重了。
“你们来了啊。”贝贝妈妈跟往常一样对志愿者客气得问候。
“阿姨好,今天不是儿童节嘛,我们来拍点照片写个新闻报道。”手拿相机的会友走到一边抢着说。
“阿姨,贝贝最近怎么样了?”林爽没管拍照的会友走到贝贝妈身边小声道。
“唉,放疗刚回来,副作用在身上不快活呢,早上又吐又拉的,情绪很不好,我哄了好久才好一些,现在又不说话了一个人玩手机。”
林爽没有接话了,因为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一个看着子女受苦却无能为力的妈妈。
拍了几张照片后,他们两个先出了门,林爽望着贝贝几眼也随后出了门。然后就这样挨个进了十几个病房,有的小孩很可爱的带着发给他们的节日礼物帽,然后要求和爸爸妈妈一起拍照,有的小孩在休息,林爽他们就没有打扰小声问候了几下就出来了。
“我记得这个病房的男孩还挺厉害的,拿了钢琴10级呢,我才6级。”他们口中的那个拿了钢琴10级的男孩林爽并没有听说过,但是也觉得很厉害,现在的小孩都挺优秀,可是疾病不是因为谁优秀就轻易放过。
等他们进去的时候林爽才发现那个男孩就是那天在大楼门口撞到林爽,然后把东西撒了一地,林爽记得东西里面还夹着一张贝贝和陌生小女孩的合照。
林爽注意到那个男孩的病床上写着骨肉瘤,特级养护。
这个男孩的父亲也在,林爽通过脸部的轮廓能辨认出几年前已经见过面了,但他应该不认识林爽。通过聊天才知道这个男孩小名叫做晨晨,晨晨三年前确诊骨肉瘤,然后一直在医院化疗,上半年复发又开始住院进行重新治疗。
有个志愿者协会的会友最近正在学钢琴,然后就钢琴的事情跟晨晨的爸爸聊了一通,一阵的夸奖还有鼓励的话不胜其烦。林爽也搭不上话,就站在边上四处张望,无意间发现了一本相册,林爽见无人关注自己,顺手拿了起来。
趁他们谈话的间隙林爽翻开看了一下,里面都是一些晨晨在医院拍得照片,其实林爽也是后来才知道晨晨的爸爸原来是个宠物摄影师,估计想给他们父子在医院的时光留下点记忆吧。
林爽又翻了翻惊喜得发现了那天在撞到之后掉在地上的那张熟悉的照片,也是在档案室里发现的同一张照片,除了这张照片上的画面,林爽也同时发现了类似的几张贝贝还有那个女孩的照片,或者是他们三个人的合照,
还有一张很特很特别的照片就是晨晨坐在一座钢琴前正襟危坐得弹奏,而贝贝站在晨晨的后面歪着头拉着小提琴,还有那个小女孩站在两人前面大嘴张开,应该是在唱歌。
林爽不知道给他们拍照的是谁,但是他们应该都不在医院时拍的这张照片。其实到现在连爽还不知道贝贝竟然会拉小提琴,林爽趁他们还在谈话没有注意的时候,偷偷的用手机把这些照片都拍了下来。
等他们快要走的时候,林爽还是忍不住内心的疑惑:“咱们这个医院还有一个跟晨晨差不多大小的小女孩也在住院,她叫贝贝。”
林爽留意到晨晨听到贝贝两个字的时候脸色忽得变了一下。“噢噢,唉,现在生病的小孩太多了。”晨晨的爸爸若无其事的回复林爽。
通过晨晨爸爸的话,林爽确定他应该不知道晨晨跟贝贝认识。林爽也不太清楚也很迷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不愿意透露他们的关系,他们三个显然是很好的朋友。他们三个人肯定也不是同学,不可能三个同学正好都生病了,林爽现在基本确定他们应该是在生病后于医院结识的。
林爽现在想确定的是短信里的那个林先生,晨晨到底认不认识。如果他也认识的话,那么有可能这个林先生在他们三个人当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至少和三人多多少少有着某种密切的联系。
“晨晨,你想认识贝贝吗?我看你们年纪相仿,如果在一起玩的话,应该能玩到一起去吧。”林爽故意说道,晨晨低着头没有说话。
“晨晨,你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呢,哥哥问你话呢,晨晨。”晨晨的爸爸问了几次,晨晨也没有说话。
然后趁着爸爸不好意思的解释。“晨晨小时候还挺听话的,现在不知道怎么搞的,老是调皮不听话,我只要一出去,他就总想外跑。”
“晨晨这个年纪的小孩正是玩的时候嘛,能玩也说明身体恢复的不错,对吧,不好意思啊,那个能方便问一下,晨晨的妈妈呢?两个人照看的话总比一个人要好一点吧。”
“唉,晨晨的妈妈。”林爽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然后道歉的说句就出去了。再后来也是听医院的护士说,晨晨的妈妈因为那个晨晨骨肉瘤复发,然后承受不了压力,抛弃了晨晨跟晨晨爸爸一个人出国了。
可怜的晨晨在两周后做了截肢手术保命,现在想去哪里也不能想去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