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空的冰针全数刺入雪裳体内,夜大夫收回覆火术,屏障刹那消失,在屏障消失刹那,雪裳往后倒去。夜大夫下床,为她盖好被褥,在床边静站片刻后,悄声离开屋内。
夜,如此静,
溪水岸边,从溪水对面吹来的风轻轻荡起君夜的裙摆,他闭目静思,直至身后传来细微声响。
从远处速移而来的凌水,在君夜身后站住。
主子喜欢一个人站在溪边,静心冥思,就像现在这样,只是,他有事要说。
“主子,与你猜的一样,禁帝城里,城主在大赛之后受伤严重,已逝。”
这点消息不至于让他睁眼,他继续沉浸在夜的宁静里。
身后的凌水声音顿了顿,又道:“白音子,不见了!”
声音舒浅,只是藏在眸光里的担忧甚是明显。
君夜闭眼沉默,身后的凌水走至他的身侧,轻声言道:“山间蛇妖一派,那日死去蛇妖是蛇王的第三个女儿,她自小喜欢四处闯荡,噬魂火可能是在无意中学到的本领。”
噬魂火三字回响在君夜耳侧,他想起受噬魂火之苦的雪裳,随即缓缓睁开眼帘,声音不温不淡,
“把那蛇妖的蛇胆取出送去给她父王,叫他看好孩子,这些孩子里面,有的胆子太大了,该……死!”
凌水领了命正欲退下,却听见君夜道:“把林萱儿送去给林决,让他放了白音子。”
背叛过他的人,说起来也还是他的人,如何动手该由他下决定,别人还没有这个资格。
“主子,要真是把林萱儿送回去,那……雪姑娘……”
君夜回身,眸光落在凌水身上,随即移开,“我自有办法,你照我说的做就是。”
在他要走回竹屋时,凌水提步跟上去,心中有话不知该不该说,说了主子一定不悦,可是不说,此事再不能拖下去,不然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君夜回身,蹙眉看向凌水,“你有事就说,什么时候变成这幅要说不说的扭捏样子。”
既然他这样说,凌水呼了一口气,从容道:“主子,你已留在此处多日,是不是考虑回……”
“等她好了,我便回去,还有把铜铃带回去!”
铜铃?那死丫头什么时候偷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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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璇子破了林间无数结界,星迹盘上方的光点距离他的位置越来越近。
只消破了眼前的结界,就能找到人。
他仰脸,看一眼眼前的结界,手指轻点,在结界上方划出一个十字,他指尖破开一个细小口子,从口子里滴落一滴鲜血。
鲜血飞向十字交叉之处,血液融合进去之时,听得轰然一声,外间整个结界随着声音抖动厉害。
竹屋之上,君夜皱眉看向上空,手指轻弹,雾气在上空显现一方画面,正是天璇子欲破结界的场景。
天璇子的身体跟着震动的结界晃了晃,他施法稳住身体,察觉林中异样,他抬眸看去,正看向正在看他的君夜。
两人眸光相遇,君夜嘴边浅笑。
结界之外,应该有人在看他的一举一动,此人一定是不想他找到雪裳,或许雪裳就在此人手里。
不多时,天璇子破开眼前结界,他往里林间走去,走至一处,从林间四处传来女子的银铃笑声。
四处笑声不一,就似人围在林子外间,然后迅速移动,每移一处发出一声笑音一样。
天璇子巡视一圈,往右边林间看去,只见红衣女子从一处穿梭至另一处。
这点装神弄鬼的小把戏,他一点不在意,继续往前处走去。
红衣蒙面女子飞身至前方一颗参天大树树梢上,她轻落在树梢上,脚尖点一片叶子,随后缓缓落在天璇子身前。
天璇子看一眼蒙面女子,这女子一路追他不说,还隔三差五弄点幺蛾子出来折腾他,只是在他看来,不过是些不足为提的把戏。
女子落地后,半边面容被一方红纱覆住,隐隐约约之下,似乎能看清楚女子的面容,然而,仔细看去只能看到她露在外面的一双莹润眸子。
女子上前一步,欲走近天璇子,她笑道:“诶,我们又见面了。”
天璇子不予理睬,从一旁绕开,女子见他绕道而行,立时笑逐眉眼拦上去。不管他愿不愿搭理,她一味笑意言道:“你来这里做什么?知不知道这个地方很多妖魔鬼怪出没……你这样俊美,只怕是一入结界就成了他们眼中的猎物。”
天璇子自顾往前,眸光不曾落向跟在他身侧的女子身上。
一路跟在天璇子身侧,她聒噪个不停,他默不作声听她说北道南。
行至一处,天璇子停下脚步,看向一侧兴致不减的女子,他淡声问:“你还要跟我跟到何时?”
女子听后,觉得他说的话有些好笑,大路如此宽,他走一边,她走一处,怎么就成了她跟他!
“公子,我一直走在这边,何时跟过你,话可不要乱说。”
就在女子说话时,天璇子旋身消失在她面前,她定睛看去,眼前哪还有人!
她往前追去,一直没追上消失的天璇子。
在女子走后,天璇子现身在方才消失的位置,他看向女子追去的方向,意念一动,自动生成一道结界拦在女子身后。
腰间,星迹盘开始轻微震动,天璇子立即拿起,看一眼上方的光点,他脚下生风一般,往林间竹屋方向去。
院中,
君夜看一眼天璇子后,就将上空的雾气打散,他转身进入雪裳的房间。
他在床榻一侧坐下,凝视雪裳片刻,他拢合五指,再展开时,手心之上,一条细亮光线,线上星点时明时暗,细线一端漫入雪裳额头。
只见她额上,阴灵石初见模样,隐隐从额内透出光亮。
君夜的手落在她的额头上,他的手指顺着光亮痕迹来回移动,待光亮没有后,才收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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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帝城内,
关于禁帝城城主逝去的消息一直没有走漏半点风声,城主夫人落樱离对外宣称城主只是受点轻伤,养上些时日便能痊愈。
依当时在场的人来看,城主那日所受的伤不是轻伤,有可能还是危及生命的重伤,就城主伤势轻重的话题在城内争议不断,断没有人往城主已经逝去上面想。
在城主卧病在床的这段期间内,由落樱离代为执笔处理城内大小事宜,
然而,一些些花边传闻流向民间,多是与这位城主夫人有关系,
其中最为污秽的是身为城主夫人的落樱离,在城主身体有恙期间,行为作风风流,不拘小节到任由男子自由出入,且男子在其卧殿一待就是整夜。
此事引起多方不满,最为气愤还是一直以来看她不惯的官臣。
众臣议事时,落樱离代城主上座,堂下许多官臣面上虽无表现,可心眼里不喜这位来自千解门的人坐在上位。
只是城主命令,他们不能不服。
落樱离微眯凤眸,轻轻扫视堂下一干人员,眼尾眉梢间尽是狠厉,她睥一眼坐在首位的将军,嘴边笑意似有若无。
将军从未怕过这位城主夫人,一向她如何看他,他亦是如何,一点不加掩饰。
落樱离曾私下在他面前说过,“这禁帝城内,不怕我的人,将军你是第一个。”
一向不喜人前多言的将军,冷声回应,“照妇人这样说,城主在你眼中还是城主吗?”
落樱离轻笑一声,这位将军与她说话一向这样。
她迟迟不对这位将军动手,也是看重他的忠肝义胆,这样的人要是能收在麾下,一定如虎添翼。
可惜,事与愿违,至今,他们二人还未好好说过一次话,加之与宫内那位的恩怨,只怕她现在不动手也不行了。
落樱离收回眸光,下方一阵碎语,听不清他们在议论何事,她略微不满,轻咳一声。
只是,一向做主的人是城主,哪有她一个妇人说三道四的份,她的轻咳自是被堂下的人忽视。
坐在将军身侧的官员侧身与他交流,其他的人见状,纷纷起身参与。
落樱离淡看堂下的人,嘴边笑意不减。
高屋琉璃瓦上,上官习水从揭开的琉璃瓦缝往下看,先是看见聚在一处的官臣,再是师姐落樱离。
他的眸光深邃幽暗,尤其是看见落樱离之后,他于她而言,是不是只是一颗玩弄在手间的棋子?
他不愿去想这样的可能,可是,事实似乎就是如此,半点由不得他。
在上官习水沉思间,屋顶一边,媚妖轻然飘落,看一眼熟悉的身影后,她咧嘴笑开,声音欢快悦耳。
听见笑声,上官习水侧身看去,怪他方才沉思太过入神,就连这女妖何时来的都不知道。
两眸相遇,上官习水眸色渐变幽冷,而媚妖则是一脸春光昭然的模样,眸光里尽是疏朗的笑意。
自打与上官习水照过面,她的走路姿势永远不正常,这厢她身体往前一晃,已经晃至他的身后。
在上官习水侧眸看去时,她笑意盈盈的脸绽开在他的眼前,不管他往哪处移去目光,媚妖的身形会立时如影随形。
上官习水足尖轻点琉璃瓦,身体往下飞去,媚妖提步跟上,他并未落在宫内,而是踏着宫内树木飞出。
媚妖追了上官习水一路,见他一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得已,她施法往前,然而这时,上官习水却停了下来。
好在她还没施法,要不然就糟了。
上官习水往下飞去,落在一方山水墨色间,未至山谷泉边,却听见流水淙淙的声音,
踩在枯叶上,发出轻微碎响,他懒得搭理身后的媚妖,只想寻一方安静得天地坐下,理理烦闷的思绪。
上官习水在一棵树荫坐下,媚妖则是靠坐在他的一边,眼内,出现媚妖衣裙一角,他皱起眉头,不悦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