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初阳冉冉升起,清晨的风清浅温和,林间薄雾逐渐散开。
下山的路上,一道人影身上叠着一人,从山顶缓慢移下,葱绿之中,一点黑色宛如是镶嵌在上面的宝石,濯濯生辉。
雪裳双手攀住君夜肩头,头歪向一边,靠在他的背上,鼻端是好闻的青松味道,她嘴角向上仰起。
君夜每一步走得很是稳当,在他背上的雪裳一点没觉得颠簸。
进入府邸时,雪裳已经在君夜的背上睡去。
入了院内,君夜脚步极轻,雍容停下步子。
院中,自缚趴在石桌上睡觉,小舌头则四仰八叉靠在他手臂上睡,小小的呼噜声传来。
睡去的雪裳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一眼四周,有一刻茫然,随后她欣喜道:“我们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一激动就忘了脚上的伤,雪裳笑着从君夜背上跳下来,他原想出声提醒,可惜还没说话,她已然落地。
然而,她不是两脚站在地上,而是摔坐在地面上。
臀部一阵钝痛传来,雪裳五官皱在一起,她仰脸看向君夜,痛声道:“你也不知提醒提醒我,是不是故意的你说?”
痛呼声惊起醒睡死的自缚,他从石椅上跳起来,一扬手,将睡在他手臂的小舌头扬了出去。
小舌头砸向一边花盆里的软泥上,身体陷进去土里,它伸手挠挠脸颊,翻一个身后继续呼呼睡去。
站起来的自缚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拍拍昏胀的脑袋,在拍脑袋时,他的眸光越过君夜落向坐在地面的雪裳身上。
他扬起手,指向雪裳,嘴巴微张着,惊得说不出话来,晃了半天手指他一个箭步冲到她身边。
自缚蹲下,揽过她的肩头,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语带哭声,细数从昨天晚间到今日早晨,他与小舌头一直苦苦等她回来的事。
说完之后,一把抹去眼泪鼻涕,靠在雪裳肩头,悲伤道:“雪裳,你以后别这样一走就是一晚上,你都不知道我与小舌头在外面苦苦熬过漫漫长夜等你的滋味,你看看我的手……”
雪裳翻翻眼,头往一边移去,伸手拍拍自缚的肩头,轻声道:“看来你们是睡过这漫漫长夜……”
靠在她肩头的自缚,一听这话,立即直起身体,认真严肃道:“没睡,我们没睡!前半夜没睡,后半夜熬不住就睡了。”
声音越来越小,雪裳摸摸自缚的头,揉乱他头上的发,笑道:“知道了知道了。”
自缚吸吸鼻头,伸开双手,雪裳往后仰开身体,双手抵在自缚身前,问:“你要做什么?”
“抱抱……”
雪裳:
君夜:
无语之后,雪裳张开手抱了下他,敷衍之后,她道:“扶我起来,脚疼。”
摔进花坛里的小舌头一抬脚碰在枝桠上,叶片上积了一夜的露水滴落下来,‘嘭嘭’落了小舌头一身。
小舌头伸手抹开脸颊上的水珠,悠悠醒来,看向上空,还有露水滴下,他它惊道:“自缚哥哥,自缚哥哥,下雨了下雨了,快来救我。”
说话间,小舌头的绿豆小眼缓慢闭上,准备再睡一觉。
自缚扶着雪裳刚好走过,她弯腰伸出两指将里面的小舌头提出来,另一只手弓起手指弹了出去,小舌头吊在空中被弹来弹去。
被弹醒的小舌头弓起小短腿蹬了几下,全蹬在空气上,它睁开眼,一脸怒容,鼓起腮帮子,口里已经酝酿好唾沫。
小舌头眼嘴一同打开,还没待看清楚是谁扰了它睡觉,它的身体没了拉力,在不断往下落去,它吓得舞脚挥手,在空气中虚抓几下,扯着嗓子喊:“自缚哥哥,救命,救命……”
站在一旁的自缚急忙伸脚接住下落的小舌头,小舌头双手双脚紧紧环住他的脚,它趴在上面,仰脸往上看。
被小舌头喷了一脸唾沫的雪裳,先是缓缓舒了一口气,不动声色扯来自缚的衣服往脸上一抹,抹开唾沫之后,她睁开眼,眼里怒气涛涛。
在她低头一瞬,额头皮下亮起许多细痕,站在不远的君夜快步走来,从自缚手里拉过雪裳,一手抱住她,在院中转了两圈后才停下来。
停下来时,雪裳额头没了亮痕。
被君夜拉走那刻,雪裳只觉莫名其妙,转了两圈后,她觉得头晕目眩,一只脚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她看向他,面色狼狈尴尬。
她嗫嚅问:“你干什么?”
一边,自缚与小舌头一同怔怔看向旋圈离开的两人,小舌头先反应过来,仰脸,有点不相信自己眼睛,问“雪姐姐回来了?”
自缚呆傻一般点点头。
下一刻,只见小舌头‘咻’的一下弹到地上,随后从地上弹到雪裳肩上,短小的双手贴在她脸上,一边笑一边哭,“雪姐姐,你去什么地方了,为什么一晚上不回来?”
哭了一会儿,小舌头又呵呵笑开,“雪姐姐,你回来了真好。”
笑了一下,不知它又想到什么,开始哭起来,从绿豆眼内飙出两串泪珠子,“自缚哥哥说你不要我们了,雪姐姐,你以后去什么地方把小舌头带上好不好?”
小舌头贴住雪裳的脸颊,往上蹭了蹭。
雪裳伸手扶住君夜,一手拿下小舌头,放到眼前,笑道:“好,雪姐姐以后去哪里都把你带上,别哭了,好假。”
还在哭的小舌头,一听雪裳说话,就睁开一只眼看她,模样搞怪呆萌,讪笑道:“雪姐姐,你不要骗我,我很认真的。”
说话还不忘带点动作,雪裳看不下去,扬起它往自缚怀里丢去,刚落进自缚手里,小舌头在他手里翻了滚站起来,纵身一跳又落回她的肩上。
它咧嘴呵呵笑,雪裳懒得理它,随它去。
往屋内走去时,自缚走上来,一边被君夜挽着,他站到另一边扶起雪裳的手,看看君夜,眼里有丝仇视。
君夜识趣的放开雪裳的手,自缚立即换到一边,挡开他。
扶上雪裳的手,自缚悄声问:“这一晚你与他在一起?”
不明他要问什么,雪裳顺着话回,“是的,怎么了?”
“你脚怎么伤的?他害的吗?”
雪裳顿住,看一眼肩上的东西,和身旁的自缚,叹一口气道:“这个故事说起来有些长,待我脚好了,我从头说予你们听。”
一位住在府内的大夫走进院子,朝站在院中的君夜点点头,以示问好,君夜颔首回应。
进了屋,雪裳没做多久,见君夜领着一位大夫进来,他浅声道:“这是府上的大夫。”
雪裳仰头,有点疑惑,她凳子还没坐热,大夫就进屋来,这速度够快。
大夫上前弯腰作辑,捋着青色胡须温声道:“林姑娘,在下莫云天,是府内的闲职大夫,经常府里的客人瞧伤看病。”
屋内谁都没说话,蹲在雪裳肩头的小舌头,由于没睡好,找到舒服的位置,就开始犯困想睡。
于是小舌头头一歪,从她的肩头栽下来,落在桌上,自带弹性的它弹起来落下去,再弹起再落下。
雪裳赶忙伸手将它拿下来,笑道:“莫大夫见笑了。”将小舌头塞到桌下,她埋头警告:“小舌头,有外人在,争气点。”
待莫云天给雪裳包扎好之后,离开时他叮嘱道:“多多休息,少些走动,歇个三四日便会痊愈。”
让自缚送走莫云天,雪裳的眸光落在莫云天离去的背影上,此人清雅雍然,眉宇间隐透贵气轩宇,怎可能只是府内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大夫,这里面一定有些什么故事。
她在思量别人,也有人思量她。
雪裳觉得有人在看她,且此人她熟悉,她侧眸看去,对上君夜凝视的眸光,她扬眸,问:“我们才回来,怎么就有人知道我受伤了?你去叫的大夫?”
君夜淡淡道:“不是!”
“那就奇怪了,既然没人去说,那么这位莫云天怎么会知道我受伤了?”
就在莫云天离开时,他看向雪裳,见她在审视此人,心里还想赞她一言,此下,她问出这话后,他只有浅浅回一句,“你好好想想再说。”
没想到他这样回,一时堵住了雪裳话,她呐呐道:“若不是你去说的,那应该就是回来时被人瞧了去,然后去通知的莫大夫。”
“以后还是像这样好好想好了再说。”声音温淡,却讽人于无形,雪裳翻翻眼,君夜浅笑离开房间,往自己屋内走去。
君夜离开后,雪裳拿起塞到桌下的小舌头,正要一指头给它弹过去时,它立即睁眼道:“你好好想好再弹……”
‘弹’字的音在空中拉出长长的尾音,还没拉完,小舌头已经被雪裳弹飞好远。
小舌头在地上弹了弹,弹跳到桌面上,往雪裳手边走去,还没挨上她的指头,她伸手拿开,看它一眼,“叫你学他,一边站去。”
被推倒一边的小舌头,晃晃身体笑笑,往雪裳手边挪来,边挪边笑道:“雪姐姐,你好小气。”
挪到雪裳手边,小舌头拿起她的一根指头啃咬,她扬手正欲拍它,可见它啃得不亦乐乎,她只好垂下手,随它啃。
突然,她想起一件事,双手撑在桌上站起来,小舌头被她拨到一边,她迈步要走时,被赶上来的自缚拦下,
“雪裳,你没听莫大夫说你要多歇息少走动,还想不想脚好?”
见自缚进来,也省得她走一趟,“自缚,帮我把镜子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