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看向镜子，雪裳微睁开一只眼，慢慢瞧去，里面的人儿，白净脸颊上有几处擦痕，发丝有几缕散落在两侧，眼光调皮灵动，
盯住镜子里的人儿，她问：“自缚，这是我吗？”
站在桌边的自缚瞪着眼，揉揉鼻头，反问：“不是你吗？”
雪裳拿下镜子，瞟一眼他，强调道：“镜子里面的人是我吗？”
一向脑子不够用的自缚，真是没听明白问话里面的意思，他看向她，无比实诚的问：“你照的镜子，里面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一时哑言的雪裳，伸手揉了揉脸颊，触感柔软真实，她喃喃道：“什么时候恢复样子……”
雪裳神色凝重，自缚两手扶过她的肩头，仔细看了眼，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你的样子……好像变回来了。”
说话声扰了雪裳的思绪，“看来冰块已经把身体还我了，天呐！”
雪裳猛然从木凳上弹起来，单脚在地上晃了晃，赶紧伸手抓住木桌边沿，站稳身体后，她撑住木桌往前跳开一步。
桌旁的自缚看她弹起来，知她意图后，一步跨拦在她身前，“别动！”
还抓住桌沿的雪裳，没待她说话，拦在她身前的自缚转背向于她，“上来吧，我背你过去。”
小舌头在桌上弹了弹，弹跳到自缚肩头，它蹲在他肩头，呵呵笑道：“雪姐姐，快上来。”
雪裳扬了扬受伤的脚，其实也没多大点事，平日里野惯了，伤经错骨的事没少遇上，再说经由莫大夫的手包扎之后，更是没什么大碍，
她不甚在意淡声道：“还没成瘸子，拿只手扶住我便是，没那么矫情。”
拦在身前的自缚久久不语，雪裳心知他在闹小脾气，眨眨眼，有些拿眼前两只没办法。
在雪裳想着单脚跳时，自缚背向她，有些不情愿的伸出一只手。
扶住自缚，雪裳一步一步跳到君夜房前，正要推门进屋，想起之前他说过的话，她顿住动作，轻轻叩了门。
“进来。”
雪裳推门跳进去，见君夜坐得端正庸雅，她脑海里立时蹦出一个词‘人模人样’，她在桌边坐下，不急着说话，先喝口茶水再言。
放下手中茶盏，雪裳凝眸直言道：“萱儿呢？”
落坐一边的君夜，抿一口手中的茶水，淡淡道：“此时才想起来有这人，会不会晚了点？”
雪裳双手落放在桌上，睨一眼他，“你快些告诉我萱儿在哪？此外，你还得与我说说肉体是什么时候还回来的？”
“之前你嚷着让我还你身体，眼下还了，你还是这么多话，是想我再收回来吗？”君夜稳静言谈，一直没说到正事上。
有些坐不住的雪裳，轻拍一下桌面，虎着脸色道：“要不是你拿走我肉体，萱儿不会这样，若是因为我，她遇上什么不测，我难心安。”
君夜放下手中茶盏，语淡言轻，“与我有何干系？”
仅是片刻不见，君夜的神色态度似换了一番，同是一人，可与背她下山的他大相径庭。
听他如是说，她心有气恼，若不是他，事情会这样？
“你不觉说这话打脸？”
看她正色严肃，君夜淡笑，“想来你还是有点良心，知道要找萱儿，只是，你来问她在哪，是不是问错人了？”
雪裳双手撑住桌面，微离桌凳半指距离，她俯身向前，沉声道：“你少骗我，我知你救了萱儿出来，我亲眼看见的事，你还想睁着眼说我找错人？”
矮桌上燃着清新熏香，烟雾缕缕，香味散在空中。
“你倒是眼尖。”笑隐进嘴里。
君夜起身，雪裳抓住桌沿，欲跟上去，奈何脚上有伤，她跟不上去，连忙伸手搭在自缚肩上，“快，跟在他身后。”
几人步出房间，君夜在院中停下，回身走到雪裳身前，执起她的手，“我带你去见她。”
不容雪裳出声，君夜拉过她的手，另一只手扬起，手间晕开一道华光。
自缚手上落了空，他急上前要把雪裳拉回来，只是在他手伸出一刻，眼前两人一同消失在眼前。
自缚站在原地，神色黯然不明。
蹲在自缚肩头的小舌头跳到地上，往前弹去，喊道：“雪姐姐，雪姐姐，你这个骗子，不是说去哪都要带上小舌头吗？你骗我。”
小舌头哭着坐在地上，眼泪浸湿身周，它哭得伤心。
未见人，却听雪裳的声音响起，“自缚，快带小舌头上来。”
霎时，院中上方出现一个黑雾缭绕的洞眼，像天空破开一道口子，里面无尽浓黑，雪裳的声音从其内传来，自缚抬眸看去，赶紧上前将地上的小舌头捞起来。
起身一跳，跃进洞口，待人进去后，洞眼慢慢合上。
雪裳看着身侧旋转快速的甬道，她伸手想戳一下甬壁，手落上去，像丢石子进入湖面一样，波纹向四周散去，她戳了许多处，无不例外。
不多时，自缚握着小舌头赶上两人，小舌头从自缚手里冒出脑袋，看一眼外面，玩心顿时大起，扑腾着跳下。
自缚上前挨着雪裳，神色害怕，看一眼一旁的君夜，眼神更加忌惮。
往前奔去的小舌头追赶甬壁上荡出的波纹，一点不见它在外面的伤心难过。
没走许久，便走到甬道尽头。
刚从甬道出来，甬道刹那消失，雪裳看一眼身后，心下疑惑，随后看向走远的君夜，似乎，她一直看不明这个人，
见雪裳看向一处，久久不移眼，自缚在一边小声催促：“雪裳，再不走跟不上了。”
这下，她才愣神回来，看一眼四周，她惊瞪着眼前的一切，嘴巴微张，惊骇得许久说不出话来，
眼前，霸天神祗两尊，宛如驻守门前的天神，泥刻雕石栩栩如生，碑文覆了墙面，石刻大门洞开。
雪裳的眸光落在上方石匾上，她轻念：“复往归来……”
一时，脑海里忆起许多关之于复来殿的言说与传闻，她也是从师父口里听到一二，其余她不甚了解，原来真有这个地方。
雪裳往前跳去，自缚拉住她，他往前一站，将她揽上背，真是倔气孩子。
小舌头看着，立即跳到自缚肩头。
自缚背上人，大箭步往前，不多时，他赶上走在前头的君夜。
此时，挨君夜近点安全。
沿路，两边墙壁上，雕刻着许多看不出头尾的画像，似人似物，各有各的看样。
往里走去，一阵阵凉意扑面而来，越往下走越冷。
几人在一处冰棺旁站住，雪裳从自缚背上跳下，跳到冰棺旁，看一眼里面沉睡过去的人，果真是萱儿。
在融池时，萱儿的身体已经腐化一些，眼下，似乎腐化得比之前更厉害，她不忍看，歉疚道：“是我没保护好她，若不是我进了她的身体，她现在也不会变成这幅样子。”
雪裳侧头看向一旁的君夜，眼里带了点希求。
君夜神色平淡，挽手落放身后，似解释又似在告知：“她的身体已坏，若不用晶冰棺，她恐怕已化成一滩血水。”
雪裳扶住冰棺往君夜身旁跳去，她看向他，想从他眼色里看到些什么，然而，漫进她眼里的全是墨亮的清澈眸光，
“君夜……”雪裳沉声喊他的名字，有几分严肃与认真。
君夜垂眸看向她，面容如常，半点不多半点不少，刚好让人看不清，
“如何救她？在獴怪肚内时，影子妖吸了我的元神长出身体，若是我的元神被萱儿吸进去，她的身体会不会好？”
君夜颔首，淡定道：“不会！”
“为什么？”
“因为你……”君夜望向她，止住口中要说的话。
一旁，自缚伸手趴在冰棺上，细看冰棺里面的女人，小舌头从他的肩头上滑下来，摔坐在上面。
小舌头在冰棺上面爬来爬去，自缚伸手戳了一下它，它便从一头滑到一头，好玩的小舌头笑道：“自缚哥哥再来，再来。”
自缚皱皱眉头，伸出食指将小舌头戳来戳去，小舌头呵呵大笑，笑声回荡耳侧。
清铃的笑声缓和两人说话间微妙复杂的气氛，雪裳在等君夜回话。
冰棺上，小舌头笑得口水流了一地，自缚看见后，赶紧伸手拿下它，随后伸手想抹去上面口水。
手还没挨上冰棺，君夜出手挡在他手前。
小舌头的口水从冰棺上面渗透进去，一滴一滴落在萱儿的身体上，一滴恰巧落在她的手上。
萱儿的五指出现不同程度的腐坏，一双手坑坑洼洼，在小舌头的口水落下去后，缺了肉的地方在慢慢合上，手上方萦绕淡淡晕雾。
自缚瞪大眼，手里的小舌头亦是。
雪裳贴在冰棺上往里看，深怕看晃眼。
萱儿的手的确是慢慢合上，雪裳侧头看向自缚手里的小舌头，伸手戳了它一下，问：“你干的？”
小舌头拉来自缚的衣裳，挡住身体，它往里缩了缩，从衣裳里面冒出一个脑袋，看一眼雪裳，随后往里缩进去。
雪裳一手把它捞出来，伸手放在它嘴前，“来，多吐点。”
被拿出来的小舌头舞晃着短胖四肢挣扎，它哭道：“雪姐姐，雪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下次不乱流口水了，你别打我……诶！雪姐姐，你说了什么？”
“小舌头，听姐姐的话，多吐些口水出来。”
小舌头伸手挠挠耳廓，看看雪裳，再看看自缚，最后看向君夜，君夜嘴边带了丝笑意。
“雪姐姐，真要吐吗？”小舌头在雪裳手心里站起来，仰脸问。
雪裳把它放到冰棺上，点点头，“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