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舌头坐在冰棺上，鼓起腮帮子，鼓了许久，打了一个隔，又将酝酿好的口水吞了回去。
雪裳一手扶住冰棺，一手伸出给了小舌头一指头，小舌头吸吸鼻头，开始鼓腮帮子。
一连吐了几次后，小舌头弹起来，哭道：“没有了，没有了，雪姐姐，我吐不出来了，再吐我就脱水了。”
自缚拿起小舌头，捋捋它的背。
它看向雪裳，模样委屈可怜。雪裳伸手拿过它，放在手心，安慰道：“乖，不吐了，歇一会儿再吐。”
小舌头听后，粉色的身体，一瞬被气紫了，它恨恨道：“雪姐姐，我再不理你了。”
说完，从雪裳手心里站起来，跳到自缚肩上。
站在冰棺上方的君夜，垂首看向里面的萱儿，眼色复杂难辨，他紧抿嘴唇，雪裳侧头看去，恰好他脸上神情落入她眼里。
他抬首，遇上雪裳的眸光，他从容别开。
冰棺内，萱儿许多腐化的地方在慢慢融合，一些地方与原初一样，没有缺什么。
不过还是有大半的地方没融合上，许是小舌头口水不够，雪裳回身，扯了扯自缚的衣裳，“如何让小舌头一直吐口水？”
自缚没回话，是躺在他手心里的小舌头脆声回答：“吃好吃的，越多越好。”
雪裳……
一阵无言后，雪裳戳了小舌头一下，“等着撑死……你。”
君夜运力，手盖在冰棺一边，用力往前一推，棺盖缓慢打开，手往萱儿面上一拂，她的身体幻入他手心内。
雪裳忙问：“把她带出去会不会？”
君夜摇摇头，抱着人往前走去，雪裳朝自缚招手，“快快快，咱们跟上他。”
自缚背上她，穿过一处隔间时，她心闷得难受，赶忙叫自缚停下步子，从他背上下来，雪裳靠在一边的石刻上歇息。
方才来的时候，还没有这种窒息的胸闷感，这下怎么会一阵闷过一阵，她扬眼向四周看去。
入眼，是边上的一面石壁，上面有着鬼斧神工的精湛雕刻，宛如一副画被刻在上方，可惜，她看不全。
小舌头跳到雪裳的肩头，“雪姐姐，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
雪裳伸手揉揉脸颊，揉出些血色来，“应该是在里面待久了，被冻的。”
从复来殿出来，走过甬道进入院子，雪裳的思绪一直留在复来殿内。
将萱儿放在床榻上后，君夜起身离开屋内。
自缚把小舌头抱到萱儿身旁，示意它跳上去，它摇摇头不跳，自缚使了几次眼神，小舌头装作没看见。
雪裳单脚跳到床边，看一眼萱儿，她把小舌头拿起来，低声道：“小舌头。雪姐姐欠这位萱儿姐姐一份人情，虽不知她还能不能醒来，但是雪姐姐不想她是现在这幅样子，你帮帮雪姐姐好不好？”
小舌头双手双脚环住雪裳的指头，往她指头噌了两口，它起身跳到萱儿身上，看一眼雪裳，笑道：“雪姐姐，我帮你。”
晚间，婢子传来饭食菜肴。
已经吐虚脱的小舌头趴在萱儿的心口上，一张小嘴干裂红肿，它边哭边道：“我以后再不乱吐口水了，嘴好疼，雪姐姐嘴好疼。”
雪裳拿起它，往它唇上吹气。
自缚外面帮婢子摆好碗筷，婢子离开后，他朝屋内喊道：“雪裳，用饭。”
君夜已经落坐一边，两人一同等雪裳出来。
屋内，雪裳两手抱小舌头放于面前，她问：“你嘴这么红肿难受，还能吃下饭吗？”
小舌头扬着手，忙道：“能能能……”
自缚走进屋来，扶住雪裳，小舌头已经从她手里跳开，‘咻’的一下从屋内窜出去。
仅是雪裳单脚跳出屋内的时间，小舌头已经将满桌的饭食菜肴一扫而光，出去时，小舌头趴在盘子里舔残粒，黏了一身油，它扬起脑袋，有种油光焕发的错觉。
两人僵立在门边，雪裳微张着嘴，好半天才缓慢道：“你不是嘴难受吗？”
小舌头一手抹着嘴，打了一个隔，缓缓道：“只要有吃的，疼不怕。”
瞧瞧，这才是吃界的吃神。
扶住自缚，雪裳跳到桌边，有些不愿伸手去碰它，太油了，无从下手。
“你还饿吗？”
小舌头还在满桌找残汁米粒，找到一处马上笑开嘴角爬过去，三两下收拾完盘子。
找不到之后，它回身看向雪裳，绿豆眼里氤氲雾气，瘪嘴道：“雪姐姐，我好饿，好饿……”
已然要哭出来的样子，坐在桌边的君夜起身，淡淡道：“出去吃。”
离开桌边，君夜似想到什么停下步子，“你们先给它洗洗再带出去，要不……”
雪裳心里嘀咕君夜欲说的话，要不丢人，唉，带着个油光满面的怪物，是有点丢人。
雪裳伸手提起小舌头，顺手拿过自缚的衣裙盖住它，使劲揉搓之后拿出来，抹去油渍后看起来是要顺眼点。
身边的自缚瞪着眼，手指上下晃动厉害，吱唔半天没唔出来，雪裳一手挥开他的手，喃喃道：“呀！拿错衣裳了。”
雪裳把小舌头丢到自缚手里，他才吱唔出一句话，“不带这样欺负我的……”
几人走出府邸，走入街道。
此时，正是夜间集市热闹的时候。
街道两旁摆了许多摊点，前处有一间面馆，自缚闻见香味后，赖在人家店前不走。
这边，小舌头已经从一处暗角溜进面馆里面。
雪裳叫住走在前面的君夜，“君夜，你别往前走了，要不我们就在这处吃些面食，如何？”
君夜停下步子，回身看向两人，点点头。
几人进去棚子，择一处四方桌坐下。
帮忙招呼客人的小二拿下搭在肩上的帕子，擦一擦手，走到桌前，笑问：“几位客观，来几碗面？”
自缚手里握着竹筷，不知如何说，面上有些激动，雪裳伸手拍拍他的手背，向小二微笑，回：“先来三碗。”
坐在一边的君夜出声盖下她的声音，“十碗！”
雪裳微睁眼看向他，“十碗……如何吃得完？”
君夜往一处扬眼，雪裳顺着方向看去，只见小舌头躲在暗处，仰着脸看向其他桌的客人。
雪裳无奈闭上眼，腹语道：“小舌头，赶紧回来。”
蹲在暗处的小舌头，躲躲藏藏，从一处窜到一处，好不容易回到雪裳怀里，它趴在里面，“雪姐姐，我好饿。”
这时，小二先端三碗面上来。
一人面前放一碗，雪裳伸手拿竹筷，只听得‘咕噜’一声，她侧头看去，自缚已经仰头喝下一碗面。
许是觉得用竹筷有些麻烦，索性用抬起来喝。
自缚喝下之后，落碗看向雪裳，眼巴巴看着她的面，咽下最后一口汤，道：“雪裳，你快些吃，要不凉了就不好吃了。很香的你尝尝，你是不是不喜欢吃？”
雪裳搅拌碗里的面，夹了一筷子，还没送进嘴里，自缚与小舌头的头一块伸了出来，直勾勾的看着她吃面。
仍谁被两双眼睛看着还能吃下去，她落下筷子，将面前的面推给自缚，“你先吃，我再等等。”
自缚立即笑裂开嘴，伸手去端面时，他顿住动作，仰眸看向雪裳，缩回双手，把面推回去，呐呐道：“雪裳，还是你吃，我吃了，再等等就是。”
雪裳懒得与他争，伸手把面碗推给他，“叫你吃你就吃，别废话。”
自缚笑着端起面碗，咕噜咕噜喝下。
雪裳正要放下筷子，眼前推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温和悦耳的声音，“吃吧，你也饿了。”
她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君夜，难道冰块温柔一次，要是不领情显得她不够大度，不客气笑道：“谢谢。”
在她怀里的小舌头因吃不到面开始抓狂，扯拉着雪裳的衣襟，扯拉不动，它张嘴去咬。
小二又端上三碗面，雪裳放下手里的筷子，快些伸手端一碗予君夜，她笑道：“不用谢。”
雪裳伸出手指，在一处下了结界，她把小舌头拿出来，端一碗面予它，小舌头赶紧放开咬不坏的衣服，欢跳到桌上。
不一会儿，十碗面上齐了，多是一端上来就被自缚端起喝下，
眼看着十碗马上没了，雪裳唤来小二又点十碗面。
最后，吃了四十碗面，小二站在桌边，看向桌上堆成小山堆的碗碟，他敬佩道：“这位客官好食量。”
吃饱喝足的小舌头一连打了几个饱嗝，仰躺在桌面上，肚子圆得跟塞了个球一样，雪裳伸手戳了戳，不错，还很有弹性。
自缚摸摸肚子，满足道：“终于吃饱了……”
雪裳看一眼堆在眼前的碗碟，沉脸道：“照你们这样的吃法，我如何养得起你们？”
几人从街上闲步回府，进入院内，
雪裳二话不说就把小舌头丢到萱儿身上，“吐！”
小舌头在萱儿身体上翻了几个跟头，最后一个死活翻不过来，费了许多力气也不行。
站在床边的雪裳，看它掖在下面的肚子，不由得越看越想笑，她笑弯了眼，伸手调拨一下，小舌头这才翻过身。
小舌头坐在萱儿身体上，开始鼓腮帮子。
让自缚在屋内看住小舌头，雪裳扶住屋内的桌椅跳出房间，她跳到君夜门前，正要落手叩门，君夜恰好从内开门走出，
两人正面遇上，君夜淡淡道：“来了？”
雪裳沉下眸子，脸上已见不到笑过的痕迹，“看来你早知道我会来找你。”
君夜浅笑，转身回屋坐下。
雪裳跟着进屋，在桌边坐下时，她有些气喘，胸脯起伏厉害。
屋内没点烛火，只有一屋暗淡月色，两人没有说话，房内一瞬静下来，雪裳似乎听到自己还没跳规律的心跳声。
月色笼在窗纸上，洒下一片斑驳树影，使得屋内更加朦胧昏暗，雪裳有些看不清君夜的面容。
沉默许久，他温声开口，“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