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金玉堂堂小女子，拿得起放得下。横起来敢告皇子的状，软下来也能伏小做低，不依不饶地缠着兄长讨句说法。
“哥哥，哥哥……”一迭声地喊起来。反正厅内没有下人，她不怕丢脸。
唐金鸣被她叫得牙酸，皱起眉头摆了摆手。
“别喊了，我才用过朝食，被你这一通喊的，胃里不太舒服。”
要是你不说句准话，我就对着你喊上一天，叫你一口饭都吃不下。
唐金玉默默想着，却迫于唐金鸣暗含威胁的一双凤眼，最终暂时闭上了嘴。
“……韩祁的那个酒楼。”见妹妹终于老实下来，唐金鸣笑了一声，斜眼瞧着她淡淡道：“已经查的差不多了。”
“那些五……东西，是从哪儿来的？”唐金玉嘴里打了个磕绊，本想直说五石散，又突觉有些不妥，便含含糊糊地问道。
放下茶盏，唐金鸣曲起白玉般的手指，在座椅扶手上敲了敲，精致又丝毫不女气的眉眼间气势一沉，薄唇轻启，冷冷吐出字眼。
“有人供货。”
唐金鸣抿了抿唇，杏眼微垂，眼角微微上挑，一时间竟与唐金鸣的凤眼有了八分形似。
她和唐金鸣虽是兄妹，但平日看起来，长相并不是很相似。毕竟有性别之分，一个柔美一个硬朗，能有三分相似已是不错了。
但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他们也有相似的一瞬，那就是脸色一沉，目露寒光的时候。
大概是韩祁的事更叫他讨厌，唐金鸣锋利的眼角已经快挑成两把小刀，冷笑一声道：“背后的人确实够能耐，线人死了两个，还是一点没查出来。”
“一点都没有？”唐金玉摸了摸下巴，心里有些稀奇。
唐金鸣性慎且聪慧，年少成名，十六登金銮，名满京城。虽然这些年被压在门下省默默无闻，外界更有小人以伤仲永之说笑话他，但唐金玉作为自己人，很清楚她的兄长并非江郎才尽，而是藏拙到了极致。
此事明面上是唐金鸣着手调查，但背后定有唐山给的方便，这都没查出来。可是太有趣了。
唐金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时间摇了摇头，脸色发黑，道：“祖父说这件事的后续他来解决。”
诶哟……祖父出手了。
轱辘一转眼珠，唐金玉见对方突然不郁满满的俊脸。缓缓勾起了嘴角，贼兮兮地凑过去问道：“祖父解决啊……那他是不是说你……”
声音骤然压得极轻极软，朱唇微启，吐出四个字：“嘴上无毛？”
“唐金玉！”唐金鸣彻底沉下脸，不满地低吼道：“谁惯出你这般刁蛮的性子！”
唐金玉无辜地耸了耸肩，“这话是祖父说你的，干嘛吼我啊？”
虽然她明知唐金鸣很讨厌这句就是了。
唐金鸣初入官场不过十八，眉眼风流俊美，气质飒飒如清风，说话做事又温和可亲，可谓是当朝一众官员的头号门面。
皇帝向来喜欢好看又有能力的臣子，便把唐金鸣放在了时常能面圣的门下省，明言打算把他磨砺两年，再放出去为官。
这是历代皇帝都有的一点小偏好，从来无人反对。唯独唐金鸣被人说了闲话，有北方一众大儒说他嘴上无毛，定会办事不牢。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御史台三次上书，斥北方众儒不精心典籍，只会做街口愚妇口舌之谈，还企图干扰圣听，挑拨朝中安定。
皇帝亲点的状元郎，你说人家办事不牢？
再说唐金鸣调入门下省，本就没打算办什么大事，安安稳稳混两年资历外放就结了。你北方一众读书人，一天到晚不好好研究经典，竟敢插嘴官员调任？
事情闹到最后，皇帝下旨斥北方众人，还顺手撸掉了几个同样出身北方一派的官员。
唐金鸣在此期间，与“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句话捆绑在一起，屡次出现在朝廷辩驳中。自此最恨有人提起，一提就要生气。
其他人都能理解，唯独唐老太爷有些老顽童心态，有事没事就拿这句话逗人。看他气得凤眼微红，薄唇紧抿。
好好一个小伙子，愣是气成了大姑娘。
这是唐老太爷的原话。
唐金玉摸了摸鼻子，见自家兄长的脸愈发阴沉，有一股风雨欲来的感觉。便立刻讨好一笑，殷勤为之奉上茶盏。
“哥哥哥，你别生气。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提。”
“闭，嘴。”
唐金鸣恨恨咬牙，吐出的字眼声调之冷酷，仿佛要把唐金玉放在齿间咬碎。
无辜地捂住嘴，唐金玉拼命眨了眨眼卖乖。
我不说，我真的不说了。
“……过两天，有人会去抄了韩祁的酒楼。”顺了顺心口的气，唐金鸣没滋没味地喝了口茶，唐金玉这鬼丫头服软太快，叫他没法儿继续发火。加上他下午还有事，到底是不愿多计较。
“你看有没有空去当个靶子，到楼里寻由头闹些事，将京兆府的人招来。”
“我？”唐金玉惊喜地指着自己，“好啊好啊，我能带别人一起吗？”
唐金鸣一挑眉，“谁？”
“赵佑啊。韩祁伤了他一条胳膊，连道歉都没有。光送了点乱七八糟的药材，我们一起去出出气。”
“可以。”
敲了敲扶椅，不由打量起唐金玉。唐金鸣皱起眉头，“那你和赵佑……还有没有别的联系？”
唐金玉眨了眨眼，张嘴打算扯谎。被对方下一句话打断，“说就说实话，不说就算了。”
……唔。
摸了摸下巴，唐金玉眼珠一转，“有一点点。”
“什么关系？”
“我在带人帮赵府打扫啊。”
“为什么你去？派个管事不就好了？”
“诚意啊诚意啊，若是派下人去，唐府不就显得十分居高临下吗？怎么这都不懂。”
赵佑于唐府有大恩，唐府却只派下人去应付，说出去确实不太好听。
这倒是个道理……唐金鸣迟疑地松开眉头。先前祖母那边派人过来，让自己给赵佑传话，说妹妹生病去不了赵府。他还在奇怪这其中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现下唐金玉这番话，也算可以解释过去了。
虽然其中还有些感觉不对劲的地方，但好歹祖母已经掺和了，唐金玉闹不成大乱子。他就懒得多管。
“行，那我走了。”
唐金玉点点头，一直送他到院门口。兄妹二人默契的没有细谈关于韩祁的事。
为什么要唐金玉去闹事？这件事到底如何计划？事后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唐金鸣是她哥，做什么也不会害她。唐金玉相信这点，也相信对方也是这么想的。
反正绝对不会害她，所以没必要多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