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金玉的风寒来势汹汹，状态反复。白天唐金鸣来的时候，明明瞧着她身子轻盈，已经是好了不少，晚上却又发起了热。
“窗户别全关……”
一边拉紧被子，一边努了努鼻尖的唐金玉虚弱地说道：“好歹通个风，不然病气在屋里散不掉，我还是好不了。”
柳玉关窗的手一顿，回身与床边伺候的青碧对视一眼，觉得这话也有些道理，便留了小半空隙，又让几个下人抬来屏风，叫夜风不能直接吹进屋里。
唐金玉悄悄弯了弯眼睛，心里猜想着赵将军今天会不会来。
若是来的话，万一她这病传染给他怎么办？他岂不是要多喝一份药了？这也太惨了，她可舍不得。
若是不来的话，她也不会生气，毕竟偷溜进别人家里这事儿，还真是不好意思强求。
……可是明明昨晚说好会来的。
还是别来了吧，反正不差这两天。
可是……她好想见赵将军啊。
一会儿想让他来，一会儿又想不来也可以，唐金玉在床上左右翻动，一时间懊恼地打了两个滚，把身边伺候的人吓了一跳。
“小姐！您可是不舒服？”
青碧连忙俯下身，轻轻扶住唐金玉的肩膀，面带急色道：“您这是哪里疼，我这就去请大夫。”
都疼得打起滚了，小姐此回难不成不止是风寒？
她皱紧眉头，仔细观察起唐金玉的面色，见对方一张小脸略带病气，不比以往娇美，但也没什么痛苦之色。
这是？
“……咳。”唐金玉身子一僵，不发一言地躺回最开始的位置，给自己盖好被子，乖巧地眨了眨眼。
“我……活动活动。没什么事，你们别担心。”
青碧噗嗤一笑，一时有些无奈。
天幕明月微垂，照得树叶上好似笼了一层白霜，平白多了几分清冷之感。
唐金玉本想等一等，看赵佑会不会再来。无奈病中精力实在不好，在暖洋洋的被子里躺了一小会儿，就不知不觉阖上眼，呼呼睡了起来。
她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熟悉的梦魇袭来，梦里烧断的房梁携着刺眼火光重重砸下，烟灰飞扬激荡，几乎叫她无法呼吸。
这是假的！快醒醒！
快醒醒！唐金玉！快醒醒！
一半意识沉浸在梦境中，一半意识努力地想要睁开眼，就在大脑思绪混乱，意识似醒非醒的时刻，唐金玉突然直觉床边出现了一个人。
下一刻，温热厚实的手掌抚上额头，力道轻柔至极，偏又极具安抚意味。
“玉儿……醒醒。”低沉的嗓音响起，宛如微风抚过幽静山谷，叫人心中渐渐安定下来。
“唔……”唐金玉缓缓睁开眼，感觉视线一片模糊，她下意识往脸上摸了一把，才惊觉自己竟是哭了。
“梦魇了？”赵佑在床边坐下，经过昨天一回，他没有露出什么不适。
少女脸色苍白，双颊都是晶莹的水光，向来明亮的杏眼失去焦点，空洞地望着远处。
有些心疼的用手捧住唐金玉的脸颊，覆茧指腹轻轻摩擦细腻皮肤，带走颗颗泪水。
赵佑想安慰少女，却又不知道她到底因何而哭，说什么都回显得浅薄，最终只能笨拙的低声重复道：“别哭。”
“玉儿，别哭。”
唐金玉一眨眼，又一颗水滴从眼眶滑出，吧嗒一声落在被面上。
“我没想哭。我就是……就是忍不住。”
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像个明明受了委屈，却不知道如何诉说的孩子。
“佑哥哥……我好难受。”轻轻拉住赵佑的袖口，她歪着头在对方掌心轻蹭，满是撒娇之意。
赵佑垂下眼，少女的脸比他想象中还要小，两只手一捧，就剩下来圆滚滚的杏眼在外面。娇小得不可思议。
“不难受。”稍作停顿，赵佑迟疑地伸出手，将人轻轻搂进怀里，哄小孩般拍了拍。
“我陪着你，不难受。”
唐金玉把脸埋进赵佑温暖的怀里，深深地呼吸着，感觉梦境带来的寒颤渐渐褪去，身上重新暖和起来。
然后红色漫上了耳根。
赵佑怀里，怎么还怪好闻的。
淡淡的皂角清香，混上衣柜用来防虫的樟木味道，被对方身上的暖意微微一熏，又安稳又可靠，让她想起了初夏令人昏昏欲睡的阳光。
“……那个。”轻轻戳了戳赵佑结实的后背，唐金玉不肯抬头，“你昨天安全回府了吗？”
“恩。没人发现。”赵佑低声回道。他本想问问唐金玉为何而哭，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意义。她看着无忧无虑，一天到晚没想什么东西。事实上从来很有自己的主意，想说的总会说。
唐金玉在人怀里如同猫儿般蹭了两下，绞尽脑汁的开始找话。
“对了……你手臂怎么样？”
“已经好多了。大夫已经换了方子，说是要生新肉了。”
嘶……听着就痒死了。
“那你一定不能挠啊，留疤了怎么办？”
“留疤了就不喜欢了？”
怎么可能……
唐金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悄悄地说：“换了别人，当然不喜欢……你的话，都可以。”
轻轻勾起嘴角，赵佑十分自然地低下头，亲吻少女柔软的发心。
“我听你的。”
好像不知不觉间越来越亲近了？唐金玉默默地想着，也不是坏事，亲近才有更近一步了解的可能。
仔细想来，他们可真奇怪。互不了解就动了心，后来越了解，就越是动心。
“你最近还要不要去官署？”突然想起白天唐金鸣的话，唐金玉仰起脸，有些兴奋地问道：“过两天带你看好玩的，去吗？”
“恩？”赵佑挑眉，“什么好玩的？”
“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之前勾搭过你的那个花里胡哨的女子，在药瘾发作后，进了韩祁产业？”
“怎么了？”
“嘿嘿。”唐金玉一声坏笑，从人怀里钻出来，得意洋洋地说道：“五石散这坏东西，怎么能容忍它流散京城呢？”
“再过两天，我就带你去抄了它的老窝！”
十分神气地挺起胸脯，唐金玉小手一挥，气势恢宏。
韩祁这混蛋玩意，可算让她找到机会算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