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找三皇子的晦气?
赵佑不比唐金玉兴奋,谨慎是刻进他骨子里的习惯。听罢对方的话,一时间眉峰微微聚起,温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唐金玉无辜地摇了摇头,理所应当地回道:“我也不知道。”
“我哥让我去那儿找机会闹事,把京兆府的人招来。”
歪着脑袋做出思考的表情,但又似乎想不出这背后有什么问题,她依旧一派没心没肺的模样,笑得一团天真。
“反正有我哥安排,咱们去玩就好。”
赵佑一顿,没说出来话。
他见过唐家兄妹相处的模样,除却最开始一次是少年和女童幼嫩温馨的对话,长大后的兄妹俩绝大多数都在打嘴仗。
哥哥没什么威信,妹妹也没什么恭敬。
这一方面说明他二人性子确实有些不对盘,而另一方面,也说明他们彼此了解,即使针锋相对,也不会真的坏了感情。
他清楚地认识到,唐金玉和她兄长的关系非常之好。
犹记得在马场头一回见到长大的唐金玉时,他心里就有些对待妹妹的情谊,谁能不喜欢一个活泼大胆,满身活力的妹妹?她笑得那么无忧无虑,好似一切黑暗不能侵扰半分。
尤其是对他这种在战火中待了太久的人来说,唐金玉本身带有的光明鲜亮,对他极具诱惑。
“也好。我这些天都有空,什么时候去,你叫人知会我一声便可。”赵佑沉默了半晌,缓缓地点头应下,脸上露出笑意。
纠结别人的事没什么意义。一开始只想把她当成妹妹,现下却是更妥帖的心上人,他已经得愿以偿,甚至超出了愿望的预期。
不过……哪怕唐金玉信任作为兄长的唐金鸣,这种事完全不商量具体安排,这兄妹俩也太大胆了些。
嘿嘿一笑,唐金玉重新钻回赵佑怀里,二人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定下了一件找皇子麻烦的大事。
“佑哥哥,我给你说,今天大夫开的药好苦。”
一事落定,她又开始叽叽喳喳地找话说:“我给娘说了好多次,我要放甘草,要放冰糖。谁知道没有一个人听!”
唐金玉瘪了瘪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佑哥哥,我该怎么办啊?”
“你想怎么办?”
赵佑温柔地挑开对方腮边的碎发。虽说语调是很委屈,但一双杏眼狡黠地眨啊眨,一看就是在打什么小主意。
怎么不上套呢,只好直说了。
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嘴唇,唐金玉伸出胳膊环住赵佑柔韧结实的腰,戳了戳他的后背。
“药太苦了……我想吃栗子糖。”
“府里不给你么?”
“那不一样。别人给的哪有偷吃的香?”
这别扭性子真跟小孩儿一样。
赵佑无奈地摇了摇头,“行,我明晚给你带。还要别的么?”
“要的要的!我还想要炸小鱼干!要东街巷口的!”
唐金玉小小的欢呼一声,兴奋不已地拉住赵佑腰后的衣料。一声一声的要求道
“还有桂香坊的梨花饼,春熙楼的八宝饭……”
“哦对了!明日西坊有集市,你可不可以替我买些珠花?就是集市口阿婆那一家!”
这都是些什么……
赵佑揉了揉额角,觉得这小姑娘家的心思,他实在是弄不明白。
见人面露难色,唐金玉反应过来自己要求太多,一时间迟疑地眨眨眼,不好意思的改了口。
“珠花……就算了。我叫青碧去。”
“都是顺路的,我来买。”摇了摇头,赵佑轻抚少女纤薄的后背,动作间满是纵容意味,问道:“珠花要什么样的?”
男子体温偏高,暖起来竟比被子还有舒服几分。唐金玉惬意地眯起眼睛,软糯糯的回道:“三朵粉色,一支木簪,具体样式你随便挑就好。”
“不过你一定要记得,需给那阿婆三两银子。她若不要,你就拿了东西,把钱放下便走。”
“恩?”赵佑一挑眉,脸上有些好奇。
“阿婆需要钱嘛。”唐金玉抿了下唇,声音变得十分轻缓,“她的独子战死,虽有一笔抚恤金,却也经不起花。还养着年幼的小孙子,处处都要花钱。”
“以往她儿媳织布,她卖珠花,两人一起补贴家用,日子还算过得去。可这几月她儿媳病了,家里的收入少了大半,支出却多了一堆。”
似乎是觉得冷,唐金玉又往赵佑怀里缩了缩,把脸枕在对方温暖的胸口,继续道
“上回我和荣欣路过西市,听别人说起她家的情况,就约好了轮流去买她的珠花。”
“祖父与我说过,战场是吃人的窟窿,不仅吃掉将士的命,也会吃掉他们家人的命。”
在人怀里小幅度地蹭了蹭,唐金玉闷闷地说:“肯定有人说我是假善心,是装模作样。但我总想拉他们一把。”
“万一能让那窟窿里少一些人呢?”
“你说对不对啊?”
少女略显失落的声音在怀中萦绕,赵佑的心仿佛陷下去了一小块。
她是锦绣花丛中长大的姑娘,视线所及皆为繁华昌盛,按理说是最需要别人照顾的,却愿意主动体察入微,温柔的对待他人。
赵佑不能否认,若是其他人这般对待生活深陷困苦的人,他是会赞上一句仁慈,却绝不会有所动心。
唯有唐金玉罢了,唯有她值得自己心动。
这是他主动放在心尖上的姑娘,越是接触,越是知道她的美好。明白自己没有选错人,这让他感到十分感慨。
“这样很好。”赵佑缓缓收紧手臂,将少女用近乎禁锢的姿势拥在怀里,温声道:“虽然不能帮到所有人,但帮到一个也是功绩。”
“我不想要功绩。”唐金玉并没有因为安慰而高兴起来,反而变得非常难过。
“我只是……不想大家打仗了。”真有那么一天,赵佑真的遵循命运轨迹上了战场,她该怎么办?
吸了吸鼻子,她用力拿额头撞了一下赵佑的胸口,蛮不讲理地说:“都怪你,问什么问。”白白扰乱她的心扉,本想着及时行乐,现在却难过得不行。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赵佑一时哭笑不得,但见她情绪低落,还是好脾气地把这顶帽子认下来。
“……我的错,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