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金玉过着暖意融融的厚毯，在赵府的小凉亭里打了个哈欠。
她往身边撇了一眼，男子俊朗笔挺的眉眼近在眼前，更远处是空旷幽静的庭院，安静得悄无声息。唯他鲜明的五官分割开眼前的场景，一半是草木枯荣，一半是赏心悦目。
“怎么了？”
赵佑察觉唐金玉的视线，放下手里没看几页的杂记，侧过头笑了笑。
他真是极为俊朗的男子，丰神玉朗得恰到好处，多一份就显过于锋锐，少一分则损伤其沉稳气势。
越看越顺眼，既一见惊艳，又细品长情。
怪不得从此君王不早朝呢。唐金玉心想着，她虽不是皇帝，但身边也有如此好看的一个心上人，就连家都不想回了。
“没事儿，看你长得帅呢。”唐金玉弯了弯眼睛，裹紧毯子在人臂弯里缩得更小，侧脸枕在人坚实的手臂上，不安分地嗅了嗅。
淡淡的皂角味很适合眼下的气氛，干净得令人心生柔软。
赵佑哑然一笑，对这般言语听过便罢，捏了捏唐金玉绵软滑腻的脸颊，“多谢夸奖？”
唐金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赵佑。她的脸还在对方手里，眼神却透着一股“好吧我纵容你这无礼行为，我足够宠你的吧？”的意思。
“……你在我这儿，没问题么？”
赵佑顿了顿，松开手，心里有些好笑。
当然这话不能直说出来，唐金玉肯定要闹脾气的。所以选了另一个较为正经的话题，免得自己说顺嘴。
“我出门前我哥知道。”唐金玉揉了揉自己的小脸，无所谓道：“他明天会来接我的。”
……该说唐家人都有些与众不同么？
赵佑迟疑了半天，虽说自己是唐家人这般行事的受益者，但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是十分不妥。
放任自家十六岁的姑娘跑到外男家中……还是在大半夜……
唐金玉不用看都知道赵佑在想什么，她悠闲地抬了抬下巴，示意着亭外。
不远不近的距离，站着她四位黑衣护卫，呼吸极轻，气势尽敛，沉默得要不是外头只有他们四个活物，就很难注意到。
从赵佑的角度来看，这个距离非常靠近，按照他的估算，但凡凉亭里出什么事，四个人一个呼吸间就能冲进来。
近得甚至只要凝神去听，就能听清唐金玉和赵佑的谈话。
“你说我现在安全吗？”唐金玉看着赵佑，好整以暇地问道。
赵佑无奈一笑，“倒是挺安全……”
但对于女子来说，光是安全，可能不太够的。
唐金玉哼了一声，从毯子里伸出一条胳膊，环住了对方结实强劲的腰肢。
“那你打算明日将我来这儿的事情说出去吗？”
她眨了眨眼睛，浑圆的杏眼微微上挑，显出几分可爱的妩媚。
“……不会。”
赵佑呼吸一窒，不知是为了唐金玉娇俏的容颜，还是她透露出的全然信任。
“那不就结了。”唐金玉耸耸肩，“你明明是个武将，怎么这般讲究呢？你是赵将军，还是赵公子啊？”
赵佑眨了下眼，道：“武将不能讲究么？”
“额……也不是。”唐金玉摇了摇脑袋，好像也觉得自己这话没道理。
但赵佑总是一副温柔内敛的模样，要不是身上从军的痕迹太深，单看行事作风，真像话本里推崇的高门贵公子。
文武双全，能打架还能读诗。而她就是为之倾心的单纯小姑娘，为对方所护，钟情一生。
“有时候啊……我真觉得你去考科举也不错。”
赵佑笑了，想起了过去的事，温声道，“其实唐老太爷曾经问过我，要从文还是从武。”
他父亲乃是唐老太爷的亲卫，受唐家恩泽，他作为儿子，肯定也会义无反顾的投身戎伍。
但唐老太爷自己的儿子就是从文的，也没有子承父业的想法，对于当年举目无亲的赵佑，是真没什么预想，他想做什么，全凭他的心意。
“从文啊……”唐金玉眯起眼，靠在赵佑身上，发出类似猫儿的呼噜声。
“那我们也许还能一起上课呢，我哥十岁之后，我就跟他一起去书房了。”
她徐徐阖眼，嘴角勾起愉悦的笑意，陷入了某种想象。
唐家本族不在京城，唐府更是人丁不旺。她并不像其他高门闺秀，小时候会上族中统一组织的女学，而是跟着兄长上书房。
唐金鸣写策论的时候，她就跟着写大字默诗词，下午对方练武，她就绕着院子慢悠悠的跑两圈。
她因着幼年多梦体弱，七岁之前都不太出现在人前。又因为生而有慧，不乐意和一帮小得话都说不顺利的小萝卜头玩耍，就总是窝在府里和兄长一起读书，偶尔逗一逗上门拜访的各家孩子。
骆斌老爱喊她是女霸王，但不得不说，他已经是唐金玉这些年来最熟悉的几个外人之一。
而若是赵佑当年选了从文，必会在唐府留上好些时日，唐金玉心想，自己就更不爱出门交际了。
兄长打小嘴毒，爱和她吵架。而赵佑小时候定是个性更加温和的孩子，凭她的性子，一定会缠着对方玩耍。
也许赵佑会更早喜欢上她呢。
到时候她上树抓鸟，她的佑哥哥就在树下紧张地望着。她挨骂受罚，他就悄悄来陪她。她和哥哥吵架吵输了，他就笨拙而温和的安慰她。
他们会一起长大，也许赵佑考不过唐金鸣，但她还是会非常喜欢他。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赵佑深沉地看着唐金玉，眼里起伏着看不透的情绪，嘴角勾着温柔的弧度。
他若长在唐府，或许会成为唐金玉的玩伴之一。
他应该会跟着唐金鸣一起，很早就开始唤她玉儿，见识她在长辈身边如何娇憨可爱。
他不会去边城征战，而会在唐家温馨的气氛里，陪着唐金玉慢慢长大。
“但这样也挺好的。”
唐金玉沉默了许久，突然说道。她睁开眼，杏眼里盛满笑意，引得赵佑也跟着笑起来。
“……是。现在这样也很好。”
赵佑给少女掩了掩肩头的毯子，温声应道。
若他不从军，或许会更早与唐金玉相识相知。但是那样，遇上韩祁的时候，他不一定能将她平安护下。毕竟一个普普通通的书生，哪有胆子拦皇子。
唯有战功赫赫的将军才敢如此理直气壮。
他过去学到的东西并不是无用的，而是他们之间的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