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跃东放下一摞作业本：“孙老师，这是今天早上的上交作业。”
“放这里，”孙老师腾出个空地，“小跃，这位姜同学的试卷我忘记放哪里了，你有印象吗？”
“没有。”郭跃东脑袋里想着数学题，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匆匆就转身。
姜美树不傻，看得出这老师对郭跃东他们俩的态度很不同，不由有些冒火：“孙老师，他的试卷怎么没有丢？为什么偏偏我的丢了？”
“同学，你别误会，”孙老师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事儿是他的错，“试卷丢了不要紧，我批改过的，肯定有分数。”
他态度挺坦诚，看起来不像是故意弄丢试卷，姜美树脸色缓和了些：“那我考了多少分？你直接告诉我，不用找试卷了。”
“好，你等一会儿。”孙老师起身，亲自给姜美树倒了一杯茶，以示歉意，“我这就去问小跃你的分数……”
教导主任卢主任“嘭”地一下，推门进来，“孙老师，你这里是不是丢东西了？”
“是啊，丢了试卷。”
“我早上正好抓到了一个来偷试卷的，问了半天，终于问出来了，”卢主任看了眼办公室里陌生的女学生，继续说：“他说他有个表姐昨天参加高三插班生考试，考的不理想，托他把试卷偷走，企图蒙混过关。”
姜美树：……
这是哪个作死的狗比玩意儿捣乱啊，让她知道，非把他狗头给打烂不可！
孙老师本来还挺尴尬的，听教导主任这么一说，顿时有些生气：“姜同学，你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学生就是你？”教导主任鄙夷地撇了下嘴。
姜美树压着怒意，淡淡道，“孙老师，还有这位老师，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我没做过这件事，请你叫那位偷试卷的同学，来给我当面对质。”
“不承认？好，我去叫他过来，让你们对峙。”那个学生，迫于教导主任的威严，刚审问几句，就吓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把整件事情原原本本的招人了。
卢主任觉得这个姜美树真是脸皮太厚了，居然还想抵赖，不过，他还是秉公办案，去初中部叫那个偷试卷的同学。
十分钟后，卢主任一个人回来了，“那位同学，突然犯了羊羔疯，被送去医院了。”
“这么巧啊？”这么劣拙的局，姜美树能看不透吗，语气不免有些冷，“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哪个亲戚得羊羔疯的？”
教导主任是谁啊？
手拎大喇叭，统治全校几百名师生。
谁敢用这种大不敬口吻跟他讲话啊，卢主任当场就发飙了：“这位同学，你的意思是我撒谎陷害你了？”
姜美树喝了口孙老师给倒的茶，淡声道，“我只知道我的试卷莫名其妙被偷了，还被人栽赃蒙混过关，孙老师，我要求你们彻查此事，否则，我就坐在这里不走了。”
这语气，哪像个学生啊，分明就是个女流氓，趁早把她赶走为好。
“你这个学生怎么这样子？”教导主任气炸了，扬起教鞭，指着门口大吼：“你给我滚出去，我们学校不要你这种赖学生。”
姜美树尊重老师，但是，这种不问青红皂白就骂人，她理都懒得理，转而看孙老师：“孙老师，我可是在你眼皮子低下考试的，你要负责到底。”
孙老师也觉得事有蹊跷，偏偏就那么巧，姜美树的试卷被偷了，还有人承认是她指使的，那个偷东西的偏巧还犯了羊羔疯。
巧上加巧，就是有鬼。
眼下，姜美树一副坦荡荡清白的样子，那有鬼的，必定是得羊羔疯的同学了。
“小姜，你放心，我会负责到底的，”孙老师郑重向她承诺了，又劝卢主任：“卢主任，那个学生叫什么名字，你给我说一下，我去查查，这事儿不一定赖姜同学。”
“你先给我滚出去！这里是学校，不是你们农村，由着你撒野！”卢主任不搭理孙老师，把教鞭“啪啪”摔在姜美树面前。
茶缸子被教鞭挑翻，水洒了她一裤子。
姜美树掸掉裤子上的水，眯了眯眼，“这位老师怎么称呼？你事情还没查清楚，就乱给我扣帽子，就这么为人师表的吗？”
在卢主任眼中，学生只有两种，听话的，和刺头的，管你是女还是男，他照打不误。
“混账，你还敢顶嘴！”姜美树的嘲讽，把卢主任惹恼了，扬起教鞭就要打。
“卢主任，你这是干什么？”孙老师抓住落下的教鞭。
离城一丈，都是乡棒。
孙老师是小郭楼的，也是农村人，听卢主任这鄙视的语气，他挺不高兴，“卢主任，请你注意一下语气，这位小姜同学有没有犯错还是未知数。”
“还不都是你搞出来的事情？”卢主任甩掉孙老师的手，抽回尚方宝剑，哦，不，教鞭，毫不客气地批评道，“你要是监考时负责一点，就不至于让她个农村丫头闹出这桩幺蛾子。”
孙老师是78年才复职的，之前一直下放，回来以后，就被安排到杂牌复读班。
学校里，没几个老师能把他放在眼里，尤其是卢主任。
“这怎么回事？你俩吵什么？”一道威严的中年男人声音，从门口传来。
随后男人背着手走进来，中山装，金框边眼镜，周身上下一股浓浓的学者气息。
开口说话，却是非常严厉，威风，有点官派。
姜美树感到讶异，这个人，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
上一世，她好像在哪儿见过。
“谭校长，”卢主任立刻换了副笑脸，“是这样的，这个学生她是高三的插班生，前两天考试的， 考的成绩不理想，就让人把试卷偷了，企图蒙混……”
“卢主任，请你说话负责一点，”孙老师气愤地打断他：“事情还未调查清楚之前，那你就给一个女同学定罪，你不觉得不合适吗？”
谭校长看了眼争论中心的女同学，安安静静坐着，不卑不亢，波澜不惊的面孔之下，对他似有几分研究之意。
这不像个十五六小女孩儿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