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阎刚2023-06-28 10:352,782

  张满春和芦玉儿回到三江城是第三天的下午。船家要回夷城,张满春就对船老大说:你们一定要在三江城住一夜才成。这三江城虽是小城,但什么都有的。再说我也给你们开了现钱,或不上岸去醉他一场。船老大却说,我就是要上岸去喝酒你也该下船了呀。张满春说,我还真不得这时就下去。实话说吧,天不黑定我还下去不得。船老大再也没说什么。

  张满春背着芦玉儿下船是天黑以后。这时的三江城里只有少量的灯火在闪烁。而那河街更是死气沉沉的,只有一两个窗口零星地洒下几缕寡淡的红光,拂照着那四尺来宽的青石板街道。张满春背着芦玉儿从码头走到河街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背回了一个女人。要是让人知道,他的计划就可能会落空。如果是那样他是谁也对不住了,包括他自己。所以,他必须得小心翼翼地将芦玉儿背进河街的一个弄堂,而且还要不动声色地安顿好她。眼下她不仅仅是一个遭了劫难的漂亮女人,更重要的是她已经和自己完全捆在了一起。她要是再出什么差错,他就真的是一无所有了。还要背上一屁股债务。

  到了门边,张满春将芦玉儿放下,芦玉儿两腿无力,她必须将两条胳膊紧紧搂着张满春的脖子。张满春说,你站稳了,我要开门了。这时芦玉儿点了下头。就在这一刹那,芦玉儿眼前却突然亮晃起来。她一眼就瞧见了她家的那座老宅院,她还看见她娘站在天井边在向她轻轻招手。芦玉儿赶紧对张满春说,我好高兴,我看见我娘了。她在向我招手呢。张满春捂着她的嘴巴说,你瞎说什么呀。这是三江城的老河街,你娘她还在上河口呢。芦玉儿却肯定地说,我真的是看见她了,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张满春没接话,他打开了门上的那把老铜锁,拦腰一把就将芦玉儿搂进了里屋。张满春就说,玉儿,再不要说这些瞎话了。只有丢了魂将要死的人才隔山隔水让人看见的。你愿意你娘这样子么?芦玉儿望着张满春摆了摆头。张满春一面收拾房间一面就想,这真是怪事一桩。那个住在那破院子里的端庄女人,真的就能看到我把她宝贝女儿给找回来了?不然芦玉儿凭什么就说她看到她娘了。这不是丢了魂又是什么?张满春不敢往下想了。但他不希望那个可怜的女人出啥事。

  张满春回三江城后的若干天,他几乎没怎么出门。他也听说了鲜叫花子经常到和祥轩去找事。和祥轩商号上下也是在按张满春和黎老板商量好的方案在做,只要他们来闹事就关门大吉。

  这些日,张满春的主要精力是给芦玉儿疗养。他到药店买回了一匝匝金银花藤和三七花、丹参等中药材,用一口大锅煮成汤药,再将那滚烫的汤药盛在一只大脚盆里,盆里再放上一只小板凳。芦玉儿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要对她干啥了。她知道他接下来就要来脱自己的衣裤了。在整个河口,也可以说是整个三江城里城外,几乎没有哪个女人不知道,要祛除女人体内的毒疾,就要用药蒸出汗。要出汗就必须要脱光衣服赤身裸体地去上蒸台。只有那样才算是真正的出汗。它能让一个刚生过孩子的女人恢复元气。芦玉儿就想,眼前的这个男人还真是个细心的好男人。自己虽没有生过娃儿,但那场劫难却比生娃娃还要惨得多了。那条要命的大黄鳝哧溜一下的就钻进下面去了。那种撕胀崩裂的疼痛有多少人能挺得住。芦玉儿后来不得不承认,春楼里的那些姐妹也是实在受不了这等孽罪才不得不答应去接客的。她要是再次被人捆上床板,她也铁定是忍受不住了。在春楼里,又有哪个女人最终没走上这条道?既是这样,我在这个有恩于自己的大男人面前又有什么可以掩藏的呢?就凭他大老远冒死把自己救回来,这就等于是自己再生了一回,本就应该死心塌地跟定他了。再说母亲不是也有托付吗。

  张满春将沸滚的汤药舀进了那只大脚盆以后,正愁要怎么样说服芦玉儿宽衣解带时,他抬头一看,芦玉儿已白团团地端坐在床上了。张满春全身一紧,他一眼就瞧见了她左乳上的那枚红铜钱,鲜亮活跃。他又联想起了那一方静静的老院子。张满春问,你能这样面对我呀?芦玉儿正对他说,能。我第一眼就认定你了。张满春什么话也不用说了,他上前就抱起她轻轻放在脚盆里的小板凳上,并将她的两只脚搁在盆沿上。张满春随后又抱来了一床大被子,将芦玉儿团团围在脚盆上,头脸也不露出来。

  半个时辰后,张满春轻轻揭开棉被,却让他吓了一跳。芦玉儿已晕过去了,她的头低垂在胸前,全身泛起了一层粉红。张满春慌忙将她抱起放回到床上。张满春用手触摸她的鼻翼,发现没有任何动静。张满春一急就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深深地叹了口气。正当他担心这女人会不会活过来时,一声长长的呼吸让张满春欣喜若狂。他当即俯下身去用脸在芦玉儿脸颊上蹭了一下说,你这女人,真把我给吓死了。芦玉儿却说,我睡了一个好觉。我从来就没有这么睡沉过。你猜我又梦见谁了?张满春说,你娘。芦玉儿说,不对。是我爹。他也同意把我许配给你了。他还说你为这事还给了他两块大洋呢!张满春一听这话脊背上都来了汗。他赶紧说,你的梦很灵的。是的,我给了他两块银元。不过,那是我还他的账,与这事无关。芦玉儿说,不管怎样你给他钱了。他才不会分说有关还是无关。张满春说,你太了解他了,一点不假。

  奇迹是几天以后发生的。张满春为芦玉儿这样围蒸了好几次还是没见多大成效,张满春就对她说,看来还是力道不足。芦玉儿惊恐地说,你该不会把我架到灶台上去蒸吧?张满春说,你要是想病好就得试一试看。芦玉儿此时是不得不听他摆布了。

  那一次,张满春就把芦玉儿架在大锅上蒸了大半个时辰。芦玉儿在被子里实在是忍受不住了,她猛一下就掀开了棉被,大声嚷道,你要把我蒸熟了吃呀?张满春先是看到了一团芳香的白雾腾腾而起。再看芦玉儿通体红润地坐在灶台上。左胸上的那枚铜钱却红得发亮。张满春前去抱她,芦玉儿就搂紧他的脖颈一口咬住。张满春把她平放在床上。慢慢地,他就开始把玩那枚发亮的铜钱,他悄然走进了那一座带有参香味儿的天井院落里,那里的天井却透出了一片湖蓝色的天空。张满春就在这片天底下,见识了另一种耕耘的喜悦,芦玉儿是那样的自然温婉。

  张满春和芦玉儿整整睡了一个下午。芦玉儿先醒了,她对张满春说,我下面知道疼了。张满春立即坐起身来说,啥呀,我掐你一下。他果真就轻轻掐了一下她的大腿根子,芦玉儿就本能地扇了他一记耳光,并叫喊说,你要真掐呀。张满春却快活地说,是的,我真掐了又怎样。从此以后,芦玉儿就能下地走路了。她的脸上也渐渐有了些红润的亮色。张满春知道下一步他要干什么了。那天,他把芦玉儿叫进里屋,就对她说,我把你找回来还有另一个意图,你不要怕,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我了结了这事就等于是了结了你的事。芦玉儿很不安,她说,莫非你要为我去跟那些个地痞去斗个死活。张满春说,实话说吧,不光为你,也是为我自己。我不把他们那帮子斗下去我就在这三江城、甚至在整个河口都呆不下去了。芦玉儿说,你斗不过他们的。你看看,他们在三江城谁人敢惹。张满春说,我心意已决。不过,他们还不知道我的底气。你就在家好好待着。有那么一天,我会带一个人回来见你的。只要他来了,就大局已定了。芦玉儿只是直直地看着眼前的这个江湖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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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口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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