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亲手把鹿蔚白这十几年守护的东西毁掉了,她醒来之后,会恨你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鹿淮桉,不要再想着回头了。”
女声傲然而轻慢,却字字如针。
“我知道了,现在就赶过去,证据已经送到法院了,鹿氏也已经算是只有一个躯壳,鹿家这一次彻底完了。”
鹿淮桉抬手取下那副眼睛,镜片底下的光如鹰锐利。
“年年,拖住顾锦衍,不要让他插手。”
“我知道了,我还和他说的,当年我救过他,他答应过我一个要求的,他不会忘的。”握着电话,郁挽年嘴角浮现的笑容极淡,却那样渗人。
挂断电话,她没有迟疑,将静置在通讯录里的号码翻出。
良久,电话拨通。
“锦衍,记不记得你当初欠了我一个愿望?”
郁挽年敛下唇角,眼底的光似玻璃瓶里摇晃的海浪,“答应我,这一件事不要插手。”
......
鹿蔚白从沉梦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片黑夜。
她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但至少是一段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时间。
她抬手撑起身子,稍稍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
这里不是顾家,而是鹿宅。
枕边的手机再三响起,鹿蔚白拿起,电量已经所剩无几,上面的时间是第二天的傍晚。
趁着最后的电量殆尽,鹿蔚白接起电话。
“喂,请问是鹿小姐吗?这里是中心医院......”
鹿蔚白错愕在原地,听着电话里的女音一点一点,瞳孔渐渐化得涣散。
“现在老人家的身体状况很不稳定,随时有可能出事,鹿小姐你还是赶快来医院一趟吧。”
“好,我马上去医院。”
最后,鹿蔚白才回过神来。
鹿奶奶心脏病发作,现在在医院抢救。
挂断电话,她才发现在未接来电里有无数个数不清的电话,有的来自唐禾,有的来自宋涟鲤,有的来自顾锦衍。
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手机的最后电量已经耗尽。
鹿蔚白的心跳很快,分不清是来自惶恐还是害怕。
临睡前鹿淮桉对她说了一句对不起,那么,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鹿蔚白很快就打车离开,一路直奔中心医院。
急救室门外,她看到了鹿淮桉,郁凝,郁挽年,却唯独没有看到鹿爷爷。
不可能的,奶奶出事了爷爷不会不在的。
瞳仁小小地颤抖了一下,满目的茫然。
鹿淮桉在门前看到了鹿蔚白的身影,那双如夜的眼底闪过一丝愧疚,随即抬步朝她走来。
“小鹿......你醒了?”
鹿蔚白扬手给了面前的男人一个巴掌。
郁凝和郁挽年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鹿淮桉的脸已经偏过一边。
他没有躲开。
猩红的眼眸里净是难以置信,可她却是冷静得令人感到害怕。
“告诉我,鹿家发生了什么。”
“小鹿,你要冷静,这件事都是我做的,和鹿淮桉没关系。”
郁挽年开声,介入了她的视野。
鹿蔚白看着她大掌双手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笑意阑珊,泪光轻泛。
面前的这个人是她一度视为亲生哥哥的男人,可是现在,他却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我知道你们有关系,可是鹿淮桉,鹿家不欠你什么,你凭什么做这些事?”
“凭那个你尊敬了那么多年的鹿爷爷是杀人凶手这个事实。”
鹿淮桉开口,那烁光的镜片下渗出一缕阴凉。
鹿蔚白从未有一刻觉得面前的男人是如此陌生。
可现在,将刀子推入她血肉里的,就是鹿淮桉。
“当年你所竭力靠近的爷爷是个杀人凶手,为了让鹿家能在这个混乱不堪的地方站住脚,他亲手杀了一对夫妻,杀了你的外公外婆。”
话音如火,烧灼血液和心脏,似乎肺里的空气全部被殆尽,鹿蔚白只觉得现在连呼吸都那么艰难。
“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很轻,皆是不可思议和失落迷茫的惶恐。
她的爷爷......是杀人凶手?
“小鹿,没有什么是难以置信的,只是你一直在逃避罢了。”
她明明离真相靠得那么近,却一直没有捅破。
因为鹿蔚白很聪明,当时的她知道,自己只能回到鹿家这条路。
因为无法选择无所适从,所以,她只能对本应该暴露在阳光底下的真相视而不见。
“所以......现在的我,是杀人犯的孙女?”
鹿蔚白轻轻笑了一下,目光似裹上一圈严冬的寒气,直逼郁凝。
“小鹿,如果你愿意,我们一直在等你回来。”
郁凝眼睑渗了眼泪。
本来今天是她终于报仇的日子,那个曾经为了一己私欲的侩子手已经送入监狱,一生也逃不过法律的制裁,可看到鹿蔚白的样子,她仍是忍不住心痛。
她忘了,那个她憎恶了二十几年的杀人凶手,现在是她女儿的唯一亲人。
“一群疯子。”
鹿蔚白含着眼泪,声音淡淡低低,却如即将爆发的沉夜。
鹿淮桉清楚地看到,那双如琉璃般的杏眸里出现过恨字。
当初哪怕是郁凝的抛弃,她的眼神亦最多是黯淡无光,不至于如现在这般令人由心恐惧。
“小鹿,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回来吧。”
郁挽年上前,抬手轻轻搭住鹿蔚白的肩膀,声音很轻。
“滚开,别碰我。”
低如野兽示威的嘶吼,随着鹿蔚白如刀的眼眸一瞬落到郁挽年眼底。
惊得她即刻抽回了手生怕被她灼伤。
这不该是一头温顺的小鹿该有的眼神。
“鹿蔚白。”
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男音,如穿越昼夜的凛风。
鹿蔚白回头,看到了身后迟来的慕靖容,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孩子。
小男孩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看着鹿蔚白里净是喜悦。
“妈咪妈咪,这个就是你跟我说过的姐姐吗?”
小男孩挣扎着让慕靖容松开了手,迈着步子跑向了郁凝,兴高采烈地问道。
一声嗤笑淡淡传来,声音里净是不屑。
“慕太太还真是有心思,明明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却连自己的儿子都能洗脑。”
话末,鹿蔚白迎来的是一个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