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时琛哭了，鹿蔚白便再也没有办法提起声来拒绝。
一双手轻轻抚上小孩子的脸蛋，鹿蔚白心头愧疚成一片。
她居然对一个小孩子那么严苛。
“好了，不哭了，姐姐不喜欢小哭包，如果你想和姐姐在一起就不要哭了。”
鹿蔚白的确是自乱阵脚，连一直不肯回应的姐姐也扣在自己身上。
果然，听到鹿蔚白的话，慕时琛即刻止住了哭声，不知是因为她答应让自己留下，还是因为那一句姐姐。
没有回头再看郁挽年一眼，慕时琛一双水汪汪的眼底倒影的只是鹿蔚白。
“好了，郁挽年，你既然带不走他，那就让他暂时在我这里吧，我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连一个小孩都不放过的地步。”
鹿蔚白淡淡说道，目光里的情感水过无痕。
郁挽年蹙了蹙眉，望着慕时琛片刻，随即抬起眸看着鹿蔚白，“等等，让我问一问妈。”
傅予小小地笑了一下。
郁挽年的确会给自己找台阶下，现在明明是慕时琛不愿意和她离开，可她却能给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帮自己一笔带过。
该说是可笑呢，还是愚蠢?
“嗯，我知道了。”郁挽年握着电话轻轻地说道，语气极尽温柔。
挂断电话，她抬头看着鹿蔚白。
“小鹿，琛儿就交给你了，明天妈会亲自来接他。”
“嗯。”鹿蔚白轻叹一口气，看着捏着自己手指的小包子微微叹气。
郁挽年很快离开，慕时琛看着她已经彻底不见，这才缓缓叹了一口气。
“小朋友，你怎么不和你的姐姐回家啊？”
傅予蹲下身看着慕时琛，这小孩眼睛和鹿蔚白一样，圆圆的大大的。
慕时琛轻轻吸了吸鼻子，睫毛上挂着的泪珠还没干。
“因为琛儿不喜欢她。”
“为什么？”
慕时琛摇了摇头，他说不上自己为什么不喜欢郁挽年，但就是和她在一起，自己很不舒服。
看着傅予和慕时琛的交谈，鹿蔚白静静地凝着身前的孩子。
莫名的感情在胸口滋生。
她已经习惯了二十年的孤独倏然闯入了一个和她想要亲近到极点的孩子。
很陌生的感觉。
胃部一片翻涌，鹿蔚白抬手捂着唇，干呕才没有出声。
傅予即刻瞧见了她的不对劲。
“好了，不问了，琛儿你现在在这里待一会好不好?我和你的姐姐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鹿蔚白刚刚是说要去医院来着，她想起来了。
慕时琛很乖，大约是相信傅予，更相信鹿蔚白，他的确乖乖留在原地没有闹。
离开傅家，傅予这才徐徐回头。
“小鹿，你是不是......”目光里有些浅浅的波澜，是担心。
“大概，去医院看一看就知道了。”
傅予点了点头，静静地坐在她的身边没有再出声。
只是，她不禁抬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她也有必要去医院做个检查了。
毕竟如果新生命开始孕育，作为母亲的永远不可能感受不到。
鹿蔚白在做检查，傅予也陪她一起简单地做了一遍，两份检查报告明天下午才会出结果。
“小鹿，那个孩子呢打算怎么办？”
傅予挽着鹿蔚白的手臂，脸上厚重的眼镜令她十分别扭可又不能摘下。
医院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最多人注意。
“明天把他送回去。”
今天慕时琛表现出来的反抗并不假，鹿蔚白知道不能强迫他回去。反正也只是一个孩子，留一个晚上也没什么问题。
只是鹿蔚白有些好奇，慕时琛到底做了什么能让那个女人对他发火，并且还不亲自来接走他。
傅予回到傅家，那个小孩子已经趴在沙发上缩成一团睡过去了，穿着鞋子的脚中规中矩地悬在半空，没有弄脏一点。
明明刚刚在郁挽年面前慕时琛是任性又娇纵的，可是现在却这样乖巧，倒是真的让她看不懂郁挽年这一家了。
一个孩子对久未见面的姐姐还要亲近，郁挽年这是虐待过他吗？
鹿蔚白的眸紧紧凝在慕时琛的身影上，傅予没有说话，房子静悄悄的，外面倾泻的阳光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抚得慕时琛瑟瑟发抖。
傅予看到了鹿蔚白眼角的波光流动，像是清澈的琉璃里装满了琼浆，在光线下晶莹剔透，折射出来的感情也是明明灭灭。
“小鹿，在想什么?”
她问到，声音又轻又慢，怕是干扰到她的思绪。
“我在想，我小时候也是这样。”
鹿蔚白回过头，眼底一瞬露出的淡光稍纵即逝，傅予还未来得及看清里面裹卷的情感。
“小时候我就在一个冰冷的大房子里，一个人沉睡一个人醒来，外面的景象就在不停地变不停地变。”
春去秋来，她又能说什么孤不孤单，安静会让人惊慌，可到最后，也会让人变得冷静。
令人害怕的，往往是害怕本身。
想清楚了，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繁花似锦次第轮回，又有谁能因为害怕就扼住时间?
傅予被她的话说不出来，只是知道她所说的，自己都懂。
这便是契合。
鹿蔚白淡淡笑了，上前将沉睡中的慕时琛轻轻抱了起来。
小包子在被她触碰的途中醒来，模模糊糊地看着她的侧脸，随即安心地趴在她的肩头。
“姐姐，你回来啦?”
小孩子的声音懒倦疲乏，听起来别样乖巧。
“嗯，我先带你离开，你困了就继续睡吧。”
鹿蔚白替他把身上的外套轻轻理了理，随之转步离去。
所幸慕时琛不重，百来米的距离鹿蔚白还是能抱着他离开。
深冬的雪已经停了，日光洒落在白色的雪堆上映出点点光，突生一股暖融融的感觉。
“小心点，别伤着他。”
上车的时候，傅予淡声提醒。
“嗯，你先回去吧。”鹿蔚白浅浅朝傅予抿了抿唇，轻声说道。
傅予点了点头，却还是在原地目送。
如果她不知道内情，或许鹿蔚白和那个孩子的确像一双兄妹，毕竟一个温柔，且带着淡淡的宠，而另一个十分信赖，紧紧地靠在她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