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车之后，鹿蔚白本打算把慕时琛轻轻放到一边，任他靠着自己的腿睡觉，可小包子却只是乖乖巧巧地从她的身上爬下去，端正地坐在她的身边。
“不困了吗？”
鹿蔚白将他面前的刘海轻轻疏离了一下，小包子的小小锅盖头有些乱。
慕时琛摇了摇脑袋，一双圆润的眼睛抬起来看着鹿蔚白，里面的光流清澈见底。
“姐姐，你真的不会回家吗？”慕时琛口中的家，是慕家。
在他懂事的时候，一只有一个他极其陌生的名字在耳边，那个素未谋面的姐姐叫小鹿。
妈咪只是和他说过，他的姐姐很坚强很漂亮，终有一天会回来陪着他。
于是他便开始认为，鹿蔚白看见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可是事实好像并不是如此。
“不会回去的，那里不是我的家。”
鹿蔚白声音很淡，窗外的景象如走马，线条倏然浮涌上心头她的眼瞳，颜色深浅参差，像是飘零在空中的线条。
“可是，你是我的姐姐啊。”慕时琛狐疑地垂头，轻轻绞着自己的指尖，他们是姐弟，那不就证明他们是一家人了吗？为什么鹿蔚白不和他回家？
鹿蔚白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
慕时琛大概也知道面前的姐姐不太想搭理他，便也乖乖地坐在原地，小手没入一件，倏然涌出一股喜悦。
“姐姐姐姐，这个给你。”
他把握成拳头的小手放到鹿蔚白的面前，徐徐摊开。
里面是一颗裹着玻璃糖纸的小糖果，花花绿绿的色彩泛出一团小小的光影，很漂亮的色彩。
鹿蔚白看着身边的小包子，他一双眼睛里皆是小心翼翼的期待。
神经似微微松缓了一瞬，鹿蔚白抬手将那颗糖拿起。
“谢谢。”
她轻道。
慕时琛只是抿着唇腼腆地笑着，随即又乖巧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那颗糖鹿蔚白没有吃，只是淡淡地握在手心，似乎想让手心的温度把它融开。
可是她却忘了，现在是冬天。
最后，慕时琛还是睡过去了，靠在她的肩膀，长长密密的睫毛像是一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洒落一片阴影，骤生一股淡淡的恍惚。
鹿蔚白将那颗糖重新放到他的口袋里，侧过身让慕时琛枕着她的腿睡着。
他很乖，一路上基本没有醒过来，也一动不动地靠在她的腿上没有乱翻，这让鹿蔚白省了不少心。
手里的电话响起，鹿蔚白极快接起，不想扰了小孩子的清梦。
电话是郁凝打来的，“小鹿，琛儿在你身边吗？”
女音淡淡，万分疲倦。
“在，他睡着了。”
“那就好，我多怕他闹脾气。”怔了怔，郁凝还是轻轻开口，“抱歉小鹿，给你添麻烦了。”
鹿蔚白没有回话，只是抬头看着窗外，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细细碎碎地飘了下来。
“明天我把他送回去，你现在应该不在卫城吧？”她淡声而问。
能让慕时琛自己跑出来，还不是亲自带他回去，所有理由总结下来，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郁凝也没有沉默，淡淡答了一个是。
她现在的确不在国内，本来也只是短短一天的行程，却还是让慕时琛闹了脾气。
“小鹿，你对他......感觉如何？”
倏然，郁凝问到。
如果慕时琛能触动鹿蔚白那么一点，哪怕是一点，也证明鹿蔚白对慕家还有眷恋。
“慕太太，我不会回去的。”
沉冷的女声打断她的话，陌生至极。
郁凝本燃起的一颗心徐徐黯淡下来。
鹿蔚白始终是没有给他机会。
“嗯，我知道了，琛儿麻烦你了。”
挂断电话，鹿蔚白没有留恋地将手机放开。慕时琛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望着她出神。
“姐姐，你刚刚是不是和妈咪在通电话?”
“嗯，你乖乖的，明天就可以回家了。”
鹿蔚白抬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小脑袋，声音极轻。
慕时琛轻轻眨了眨眼，没有回答，重新埋头靠在她的腿上。
鹿蔚白带着慕时琛回到家的时候，顾先生正坐在那张椅子上静静的等候，直接的烟雾缭绕而起，将他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晕得虚无缥缈。
“回来了？”
声音淡淡，不显山不露水的询问。
“嗯，顾先生今天提早下班了？”
鹿蔚白握了握身后慕时琛的小手，声音已经沉着。
慕时琛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倏然有一种感觉，难道面前这位叔叔，是姐姐的老公?
小包子的眼神一下就犀利起来，护在鹿蔚白面前，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兽。
顾锦衍一眼便看到那个站在她身后的小包子，嘴角不温不凉地勾起一个弧度，笑意不达眼底。
“怎么把他带回来了？”
鹿蔚白淡淡望着顾锦衍，即便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却也明白那个笑意不是真实的。
“顾先生，今天能不能让他暂住在我们家?”
男人倏然逼近，那股凛冽的烟草味倏然斥满鹿蔚白的鼻尖，凉凉的，也是淡淡的。
顾锦衍抬手抚了抚鹿蔚白的脸蛋，没有说话，目光却深沉。
鹿蔚白抬手附上他的手背，微微叹气。
“顾先生，我好累，能让我休息一下吗？”
慕时琛闻言，即刻松开了鹿蔚白的手，小小的眼睛里又漾开一阵内疚。
顾锦衍将小家伙淡淡的表情收尽眼底，眸色渐沉。
“好了，你去洗个澡吧。”
鹿蔚白抬手解开了自己头发的丝带，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轻轻点了点，转步离开。
“好了，你在这里等等，我很快就下来。”
慕时琛乖乖地站在原地看着鹿蔚白离开。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离开视线，他的目光才徐徐映下面前的男人。
“顾先生?”
他小小地重复了一下鹿蔚白刚刚的话，声音带着那么一点新奇的意味。
男人的目光淡淡，似审视。
“嗯。”
“你是我姐姐的老公?”
淡淡地，他又问了一遍。
“是。”顾锦衍傲慢而淡然地回了一句，目光带含深意。
“唔……我不承认你是，你能不能和姐姐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