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颗饱满的泪珠从他的眼角滚落,鹿蔚白徐徐弯下身。
“对不起,我做不到。”
指腹替他轻轻擦掉一颗泪珠,声音柔软,可每一个字却都如匕首,“你姓慕,我姓鹿,我们本来就不是一家人,不要天真了好不好。”
挣开了小男孩的手,鹿蔚白重新回头离开。
郁挽年握紧拳头,余光看到鹿蔚白和她擦肩而过时露出的一缕笑。
像是嘲讽,淡看她的手忙脚乱。
那个叫琛儿的小孩看着鹿蔚白离开,揉了揉眼睛,重新回到郁凝身边,轻轻牵着她的衣角。
“妈咪,姐姐会回来的对不对?”
“嗯,琛儿不用担心,你的姐姐不会不理你的。”
鹿蔚白对慕时琛很温柔,那就证明至少慕家有一个人鹿蔚白是不恨的。
况且,慕时琛一直在等待自己的姐姐回来。
......
鹿蔚白在车上,窗外淅淅沥沥开始下起雨,初冬的雨渗着寒,刺入心骨般的冷。
她指尖拿着那张照片,耳畔似一遍又一遍地在回响着那一句,“姐姐。”
那个小孩子的声音的确戳进她心窝最软的地方,让她有一瞬的猝不及防。
只可惜,那也仅是一瞬的错觉罢了。
窗外的雨飘落在她的照片上,鹿蔚白抬手拂去,重新将照片受进衣兜,关上了窗户。
顾锦衍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来的。
“顾锦衍。”
鹿蔚白接起电话,不温不凉的一句。
“去哪了?我回来没看到你。”
“我刚刚去了监狱,现在正在去医院的路上。”
“小白,鹿老先生我会请最好的律师替他辩护,你不用担心。”
“我知道。”
鹿蔚白握着手机,淡淡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
“我现在要医院看看,奶奶她还没醒来我放心不下。”
“好,我待会去接你。”
她简单应过,便挂断了电话。
现在唯一还在她身边的人,也就只有顾先生了。
她已经不能够再失去谁了,她已经到达极限承受不住这种痛苦了。
赶到医院的时候,一排记者已经在门口待命,看着鹿蔚白的到来纷纷打起精神追了上来。
“请问鹿小姐,鹿老先生是杀人犯这件事您知情吗?”
“当初您一直没有露脸,可鹿家却在你十多岁的时候倏然承认你是他的孙女,是不是另有内情?”
“当年鹿卓廷的死是不是也和这件事有关?”
“鹿小姐,请您正面给我们一个回答!”
追问咄咄逼人,像是一直缭绕在耳边的苍蝇。
恶心又烦人。
“你们是哪家报社的?”
男人的声音淡淡,带着轻慢而慵懒的语调,逼退一切追问。
一阵冗杂的声音已然收住,再无人敢再开口。
记者看着一旁淡淡走来的顾锦衍,纷纷识相禁声。
这位权贵不是能轻易招惹的,整座城市都知道。
鹿蔚白没有回头,从人群当中穿越而去,迎着绽放又熄灭的闪光灯。
顾锦衍的步伐紧随在身后。
鹿蔚白站在重症监护室的病房外面看着躺在里面带着呼吸机的老人。
即便她闭着眼在休息,鹿蔚白扔能看出老人家眼底的憔悴。
在鹿爷爷被带走的时候,***表情有多绝望和痛苦呢?
病发那一瞬身侧没有任何一个能够信任的人,她那一瞬心底又有什么感情呢?
鹿蔚白不敢去想象。
“鹿小姐,老人家时日无多了。”
迎来的医生披着白大褂,满目皆是叹息。
“现在奶奶能醒来么?”鹿蔚白的手覆在玻璃上,一双眸暗淡无光。
“不清楚,凭老人家的意志。”
鹿蔚白倏然觉得,自己这个时候最无力。
凭老人家的意志力……那么她能做什么?
“我知道了。”
顾锦衍抬手搂着鹿蔚白的腰,轻轻附在她的身侧。
“小白。”
鹿蔚白抬手按着他放在自己腰际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他的指尖抚摸。
“顾锦衍,我该怎么办呢。”
语气低低,不似疑惑。
男人回首看着她低垂的眼眸,声音慢慢,“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鹿蔚白靠在他的肩膀上,那样无力疲累。
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所有事情压着她的胸口,连呼吸也是极低极浅。
顾锦衍垂眸看了一眼依偎在自己胸口的女孩,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脸蛋。
“我在,小白。”
鹿蔚白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
两天之后,鹿爷爷的案子已经结束,老人家对当年犯下的罪行一概承认,鹿家彻底垮台。
鹿蔚白带着帽子和墨色的口罩出席,听着鹿爷爷对所有人说她和鹿家毫无关系。
那天,顾锦衍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鹿蔚白的表情从一而终皆是安静,像是个局外人,没有任何表态。
哪怕离庭的时候那堆等着她的记者的问题再尖酸刻薄,她也没有动摇。
所有问题是唐禾还有霍老先生替她回答的,鹿蔚白在镜头前展露的,只有一双明光闪烁的眼睛,墨色的瞳孔里隔了一层薄冰,让人看不出她深沉的墨色。
记者大约是见自己从鹿蔚白口中问不到什么,且经纪人唐禾手里也准备好一切应急公关,几乎是滴水不漏的回答。
一个伺机而动的女记者倏然抬手拿起麦克风,追逐的对象却是顾锦衍。
“请问顾先生,现在关于鹿小姐的身份众说纷纭,请问您有后悔吗?”
鹿蔚白驻步,没有回头却在静待顾锦衍的回答。
三个月前顾三少迎娶鹿蔚白的消息铺天盖地裹卷了整个卫城的娱乐晚报,三个月后鹿蔚白扑朔迷离的身份仍是最热话题。
男人回眸,淡淡睨着面前这个一脸笑意的女人。
“现在的记者眼睛都瞎了?”
他漫不经心地启唇,气场无比强大,不过淡淡一句已经堵住了面前等着八卦的女人。
顾锦衍只是抬手将鹿蔚白的手握起,一言不发地往车里走去。
鹿蔚白被他护在怀里,一个身躯的距离,他却为她阻挡所有流言蜚语。
上车前,男人淡淡抬手拨通了一个电话。
“许枫,新叶传媒,可以收下来了。”
刚刚那个冒死追上了的小记者胸口的牌子是新叶的工作证,他依稀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