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之后，鹿蔚白陪奶奶在花园里逛了逛。
迟暮之年的老人总是容易多愁善感，鹿蔚白也很有耐心地慢慢安慰。
鹿卓廷站在二楼书房里透着床看着花园里的祖孙，冷清的月光洒落在镜片上，突生冷僻的色彩。
手机贴在耳边，一个号码播出去不久便被接起。
“有事吗？”
女声有些慵懒，还有三分漫不经心。
“小鹿的婚礼定在什么时候？”
夜风肆意妄为，将男人儒雅的嗓音吹卷得有些冷漠。
“大概，下个月三号。”
电话那端斥满了觥筹交错的声音，还有其他女人破碎的笑声，混合在一起有一种别样的繁乱。
“你在雁宫?”鹿淮桉蹙着眉，有那么些不悦。
“是啊，当初我那么看不起雁宫里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结果我现在却也是这样，鹿淮桉，你说我可不可笑?”
女音带着自嘲，却是繁华落幕后涌现出来的意兴阑珊。
人生最可悲的事情之一，就是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模样。
她便是如此，随波逐流淹没在污浊不堪的地带，亲手折断自己的所有锐角。
“你不必这样。”
听着男人似乎有些落井下石的话，女音笑了。
清脆而苍凉。
“这是我的梦想，有句话不是说，为了梦想而拼搏的女人最高贵吗？”
她是高贵的，却又不得不让在带上皇冠之前，沾染一身泥泞。
鹿淮桉拧了拧眉，将自己眼前的眼镜轻轻放下。
“顾锦衍娶定鹿蔚白了？”
“大概是吧。”
“你不能阻止?”
“阻止?”女声又笑了，“你是要把鹿蔚白护着，以免她身陷陷阱，而现在顾三少乐意当护她的人你却不高兴了，鹿淮桉，你是不是觉得不能给鹿蔚白一个安全环境的你很没用，还是觉得你瞒着她做了不少事情但是却没有补偿她的机会而于心有愧?”
“没有。”
鹿淮桉抬眸，一丝阴鸷的色彩浮现。
女人知道挑到他的痛处，便也一笑而过。
“那么鹿淮桉，我们没有什么理由阻止她和顾锦衍结婚不是吗？”
这句话像是说过电话那端的男人，却更像是说给她自己。
不但他没有资格阻止这场即将来临的婚礼，她也没有。
“可是，你真的觉得，你能不去打破吗?”
鹿淮桉淡声质问。
那端沉默了，很久很久。
本来还有话要说，但另一个号码倏然打了过来，鹿淮桉看着屏幕蹙了蹙眉。
“抱歉，有个挺麻烦的电话，我先挂了。”
随即，没有耐心等到女音回话，鹿淮桉便挂断并接起了另一个电话。
......
夜间风大，鹿蔚白陪鹿奶奶简单逛了几圈便扶着老人家进屋。
“奶奶年纪大了，要在有太阳的时候多多走动，晚上就不要吹冷风了。”
已经入秋，晚上的风已然渐渐转凉，对老人家的身体不好。
鹿奶奶轻轻点头，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哥在二楼，你上去陪他说两句吧。他最近都在忙工作，整个人看起来毛毛躁躁的。”
鹿蔚白轻声应好便抬步走上二楼。
她上楼时，鹿淮桉刚放下电话准备去沐浴。
鹿蔚白敲了敲门，听到那声请进之后便推开房门。
“哥，你现在方便吗？”
鹿蔚白诺诺地问到。
“怎么了小鹿，有事吗？”
鹿淮桉抬手将领带解开放到一旁，眉眼间有那么些疲倦。
“哥，你最近太忙了吧，奶奶都说你毛毛躁躁的。”
鹿蔚白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
小时候找鹿淮桉的时候她就喜欢坐这张椅子，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最近公司都在忙，爷爷准备彻底把公司交给我，要处理的事情可能的确是多了。”
鹿淮桉抬眼带上歉意，“抱歉，回来这么久了都还没有陪你好好聊一聊。”
鹿蔚白抬手支在书桌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他桌上的钢笔。
“奶奶刚刚和我聊了聊，我觉得她老人家担心的太多了，哥你有空也陪陪她，胡思乱想可不利于老人家的身体健康。”
鹿淮桉倏然起身走到她隔壁，挡住了窗外投射进来的月光。
“小鹿。”
鹿蔚白抬头，尾音稍转有些疑惑。“嗯?”
“你真的决定要嫁给顾锦衍了？”
听着男人略微质问的声音，鹿蔚白若有若无地勾起嘴角。
怎么这段时间那么多人关心她有没有结婚这件事？
“对啊，大概要嫁的吧。”
被鹿淮桉提起，鹿蔚白却不由自主想起郁凝。
她是有多不希望自己嫁给顾锦衍，哪怕郁挽年没有机会。
“嫁就嫁，不嫁就不嫁，大概是什么意思？”鹿淮桉弹了弹她的额头，那么点兄长的无奈。
“我只是怕你不幸福，又不是怕他虐待你。”
嫁进豪门的女孩子并不幸福 更何况顾锦衍是卫城最大的豪门。
鹿蔚白不高兴地嘟了嘟唇，有些小纠结的模样。
“哥，其实你觉得我不嫁给顾先生，还能从他手里走得出来吗？”
从一开始鹿蔚白就被男人掌控在手心，既是玩物又是势在必得的猎物。
她喜欢顾锦衍，所以也就对他所对自己做的一切并不上心。
可如果鹿蔚白喜欢的人并不是那个高高在上而又不可一世的主人，或许她会想尽一切办法逃离。
她不反抗的原因，是因为没必要反抗。
可如果顾先生做出了什么伤害到她的事情，鹿蔚白知道自己绝不会忍受。
她亦没想过自己会面临多大的背叛和屈辱。
所以当绝望来临时，她总是束手无策的。
鹿淮桉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乖小鹿，以后要是有不高兴，随时能回来找我，知不知道?”
他始终都是鹿蔚白的哥哥。
“好，我知道了。”
鹿蔚白点了点头，鹿淮桉在她生命中扮演的从来都是温厚的兄长角色，如今如此，以后也如此。
她理所当然地认为。
夜深，鹿蔚白叫了司机陈叔接她离开，鹿奶奶再叮嘱几句路上小心便在门口目送她离开。
汽车扬尘一路而去，鹿奶奶回过头看着身侧的鹿淮桉。
“淮桉，爷爷要和你商量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