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好久没有见面，鹿奶奶她老人家甚是挂念自己的小孙女。
鹿蔚白清早醒来的时候便接到老人家要和她吃饭的信息。
也好，趁着这段时间工作不紧，鹿蔚白也要多抽空去陪陪老人家。
中午时分，鹿蔚白按着鹿淮桉给她的时间来到。
因为知道小鹿要来，鹿奶奶罕见地亲自下厨，备了一桌子好菜好饭。
鹿蔚白来到的时候，刚是最后一样菜上台。
看到门口站着的小女孩，鹿奶奶自然是一脸喜色，“小鹿来了，快做，奶奶煮了你最爱的汤。你爷爷和淮桉正在回来的路上，待会就能开饭了。”
鹿蔚白抿唇笑着，声音极甜极软地轻轻叫了一声，“奶奶。”
虽然鹿家两位老人和鹿蔚白总有无形的距离，可鹿蔚白却也知道自己在两位的心里大概会是什么位置。
只要鹿蔚白一天将郁凝拒之门外，鹿蔚白就始终是鹿家唯一的孙女。
“顾先生没陪你一起吗？”
鹿奶奶坐在小白身边，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声音很温和。
眼尾后漾着深深的笑意，很慈祥。
鹿蔚白抬手将面前的碗轻轻端起放在鹿奶奶面前，“抱歉奶奶，下个月就婚礼了，顾先生最近都在忙。”
其实是鹿蔚白没有跟那个男人说。
顾锦衍最近的确是一直在忙，晚上最早也是九点将近十点才回来，鹿蔚白没想好要怎么开口。
“好，男人忙就对了，要是什么事情都能抽出时间去管，那小鹿才是最不安全的。”
鹿奶奶轻笑，抬手将面前的汤轻轻舀了一勺递到她面前。
“小鹿，尝尝鲜。”
鹿蔚白很乖巧地张开唇润下一点。
“小鹿，你就要结婚了，奶奶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鹿奶奶依旧是一勺一勺地给她喂着，带着那么点祖孙亲昵的意味。
鹿蔚白嗯了一声，抿着唇让汤在口腔里回味。
“当年你爷爷盛怒把你赶出去，你有没有埋怨过鹿家?”
当年父亲鹿卓廷离世之后，鹿老爷沉浸在丧子之痛中日益心力交瘁。
而加剧鹿卓廷病情导致他提前去世的人，正是逼着他签下离婚协议书的郁凝。
鹿蔚白本漾着的淡笑倏然僵硬，随之如破碎的镜面块块掉落，露出那张略微苍凉的脸庞。
“奶奶，爸爸他为什么要娶一个不爱他的女人?”
这么多年的事情过去也算过去了，可总有些事会让鹿蔚白耿耿于怀。
父亲鹿卓廷给她的记忆从来是温和静默的，即便是病痛缠身，年幼的鹿蔚白待在他身边所能感觉到的也是无比安心。
鹿卓廷是当年在商界叱咤风云的新锐，若非后来得了绝症，鹿家绝不会如今这般落寞。
可，世事总是不尽如意的。
七岁以后，鹿蔚白所拥有的父亲，只是那张刻印在照片里的轮廓。
所有喜悲声色，都成了尘封记忆中隽永的曾经。
“因为你父亲爱她的时候，郁凝愿意嫁，他便娶了。”
鹿奶奶抬手摸着鹿蔚白的轮廓，由眉尾到菱角。
那时候的郁凝正陷入窘迫之境狼狈不堪，而将她这么个声名狼藉的女人不顾一切娶回来的，正是鹿卓廷。
后来鹿家对郁凝随是不大喜欢却也是接受，然而鹿太太想要的，却不是一个能在风雨飘摇中屹立的家。
她出轨，和鹿淮桉分居，甚至在刚结婚六个月的时候提出离婚，可遗憾的是她将离婚协议书送到鹿卓廷面前的时候，迎来的是她怀孕的消息。
鹿蔚白的出生，无疑是要破碎她要离开的荒唐梦。
可后来，她性格大变阴晴不定，恰逢鹿家刚好遇到低谷，刚出生的鹿蔚白被送到另一个人手上带了三年。
只不过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鹿蔚白太小太小，没有一点记忆。
“小鹿，你知不知道你父亲有多爱你?”
鹿奶奶放下抚摸着鹿蔚白侧脸的手，眼角倏然润润的。
鹿蔚白一惊，连忙擦了擦***脸，声音微微慌乱。
“知道，我都知道。”
“当初郁凝提出离婚的时候，卓廷说他可以答应，但是必须要你这个孩子。”
哪怕当初鹿家上下所有人都不允许这个孩子出生，鹿卓廷保下了鹿蔚白。
以离婚为条件，郁凝答应了。
“嗯，我知道，我在爸爸要离婚的时候突然出现，让他被那个女人折磨了七年。”
如果那时候没有鹿蔚白，鹿卓廷会离婚，会找到下一任妻子陪他走到生命的尽头，而不是让郁凝天天逼着要挟着，直到心跳化为沉寂的时刻都没能再看到她一面。
鹿蔚白的目光似乎都柔和下来，声音轻而颤抖。
她不愿意提起那件过往和曾经，因为会让她深感愧疚。
“所以，我从来都没有对爷爷奶奶或者鹿家有过一丝埋怨。”
尤其是在知道那件事的时候。
鹿奶奶叹出一口气，算是放松下来。
“小鹿，郁凝那个是为了你才回来的，你真的不会原谅她吗？”
“不会。”
声音笃定而决绝。
鹿奶奶望着她，眼底的笑意徐徐漾开，却又掺杂了更深的色彩。
“孩子，你的经历太苦了。”
鹿蔚白摇头，“不苦，至少我现在有爷爷奶奶在身边，如果奶奶觉得见到那个女人会烦心，大不了可以再陪爷爷去周游世界，您不用担心，小鹿始终是你的小鹿。”
“傻孩子，奶奶怎么会担心你。”
门外，浑厚有力的沙哑男音徐徐传来。
鹿蔚白回头，恰巧撞见刚回来的鹿爷爷和鹿淮桉。
鹿蔚白扬唇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爷爷，哥。”
“小鹿这个孩子就是乖，看来以后嫁出去了也不用爷爷奶奶担心了。”
鹿爷爷抬步落座，含着笑望着面前的鹿蔚白。
似乎是她信誓旦旦的话刚好合了老人的心，鹿爷爷笑得别样深。
“以后还是要多回家看看，不然奶奶会寂寞的。”
鹿淮桉亦坐到身前，玻璃镜片折返着淡光，眼睛里的色彩却有一瞬晦暗。
鹿蔚白不会原谅那个人女人，所以没人能把她带出鹿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