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胖子语气发颤,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没看错,盛先生,我绝对没看错!”吴胖子指天发誓,
“那屋子就那么点大,空荡荡的,正中间就拿两条板凳架着一口黑漆漆的棺材!”
“一个做白事生意的,在自己店里放口棺材,这正常吗?太邪门了!”
确实古怪。
最古怪的,是老板撒了谎。
他说里面是身体不好的老婆,可吴胖子看到的却是一口棺材。
我沉吟片刻,淡淡开口:“棺材,见棺发财,图个口彩罢了,算不得什么禁忌。”
我的解释显然无法安抚吴胖子,他急得抓耳挠腮:“那咳嗽声呢!那绝对不是鬼叫,也不是从棺材里发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正是问题的关键。
那间屋子,没有一丝阴气,却也没有第二个活人的阳气。
那阵阵压抑的咳嗽声,仿佛来自一个不存在的维度。
吴胖子脑洞大开,压低了声音:“您说,会不会……他老婆就睡在棺材里?或者,他老婆压根就不是人……”
这猜想,倒也离奇得有几分道理。
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摆了摆手:“这事与我们眼下的委托无关,先放一边。”
“也许,人家只是在给自己扎一个纸人老婆作伴呢。”
“用纸人做老婆?”吴胖子瞪大了眼,“我去,那不是心理变态吗?”
我没再解释,加快了脚步。
这世间的怪人怪事多了去,只要不伤天害理,我也懒得去管。
只是那口黑棺材和诡异的咳嗽声,像一根细刺,扎进了我的思绪里。
“那咱们现在去哪?”吴胖子追上来问。
我打了个哈欠,连日奔波确实有些疲乏。
“回方家休息,养足精神。”
“把所有线索重新捋一遍,明天,再去庙口山看看。”
……
回到方家,我们被安排在三楼的客房。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我刚下楼,就见方丁元夫妇和方闻早已等在客厅。
方闻双眼布满血丝,显然一夜未眠。
但那不是焦虑,而是一种压抑不住的亢奋,他的脸庞因为激动而微微涨红,整个人像是脱胎换骨,充满了勃发的生机。
“盛先生!”
一见到我,方闻猛地站起,声音都在颤抖。
“挖出来了!我昨晚就把东西挖出来了!而且……而且我感觉到了,我真的感觉到了!我终于……终于像个真正的男人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以至于客厅里的空气都瞬间凝滞。
我注意到,方丁元那位气质雍容的妻子,原本端庄的坐姿微微一僵,目光不自然地垂下,耳根泛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红晕。
她今天换了一身黑色的貂皮大衣,愈发衬得她肌肤雪白,气质华贵。那份属于成熟女性的魅力,在这一刻的羞涩中,反而更加动人。
我迅速收回目光,将心神拉回正事。
“挖出来的东西,拿给我看看。”
对于方闻,我纯粹是举手之劳。这年轻人憨厚本分,被人用如此阴毒的手段折磨半生,实在可怜。
“是个纸人,上面写着我的生辰八字。”
方闻从一个布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淡黄色的纸人递给我。
纸人是剪裁而成,样式古朴,虽然埋在地下多年,却保存完好,只是纸张显得极为陈旧。
纸人身上,用朱砂写着一串生辰八字,旁边还有一个触目惊心的“阴”字。
这是阴山派的邪术,目的就是让一个男人阳气尽散,阴虚体弱,断子绝孙。
“这纸人,当时是用一个小棺材装着的,所以一点都没坏。”
说着,方闻又拿出那口小棺材。
棺材不过文具盒大小,入手却是一沉,质感非同一般。
我接过来,指尖在木材上轻轻一捻,感受着那独特的纹理和密度。
“这是乌木。”
“乌木?”方丁元见多识广,立刻反应过来,“是传说中的阴沉木吗?”
我点了点头。
“对,就是阴沉木。”
“此木埋于地下千万年,吸尽地脉阴华,本身就是至阴之物,却又能镇压邪祟,所以古人说‘家有乌木半方,胜过财宝一箱’。”
“对方用如此珍贵的乌木制成棺椁,封住你的纸人,就是要让这风水咒局永不腐坏,效力长存。”
我看着方闻,语气变得冷冽。
“此人与你家有血海深仇,这是要让你方家绝后。”
“你自小就不对劲,这仇怨,八成是冲着你父亲去的。”
方闻啊了一声,满脸迷茫:“我父亲?可是……他已经过世很多年了。我昨天也问过我妈,但她精神时好时坏,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攥紧了拳头,眼中燃起怒火:“那个天杀的混蛋!害我活了这么多年,人不人鬼不鬼,我一定要把他揪出来!”
我淡淡说道:“简单。”
“阵眼被破,施术者必遭反噬。这口乌木棺有多珍贵,反噬的力量就有多猛烈。”
“不出三天,你留意一下镇上,看谁家突发恶疾,暴毙而亡,那便是他了。”
“他活不成了?”方闻追问。
我点头:“活不成了,神仙难救。”
“太好了!”方闻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捏着那个纸人,反复端详。
纸人……
为什么又是纸人?
小陈道长买纸人引路,离奇失踪。
给方闻下咒的,也是纸人。
而我们昨天才去过的老杨白事铺,那诡异的咳嗽声,那口神秘的黑棺材……
一系列看似毫不相干的事件,此刻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了起来。
一个冰冷的念头,在我脑海中陡然炸开。
养追魂鸡,需要极阴之物。
下纸人咒,需要懂得阴山术法。
而那个扎纸匠老杨,世代做这门生意,他家那口黑漆漆的棺材,还有那不似活人发出的咳嗽声……
难道,这一切的源头,都指向那个看似老实本分的纸扎店老板?
他跟方闻的父亲,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要用这种断子绝孙的毒计,折磨一个无辜的孩子几十年?
想到这,我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盯着方闻。
“方闻,你们宗口镇,做纸扎生意的铺子,一共有几家?”
方闻愣了一下,随即答道:“除了街角的老杨白事铺,斜对面还有一个外地人开的,叫什么名字我记不清了。”
“那家店开了多久?”我追问。
方闻抬手挠了挠头,回忆着说:“很多年了!具体记不清,反正我小时候那家店就在了。”
我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一旁的方丁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