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车“轰”的一声重新打着了火,司机整个人都懵了,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惊喜。
他从车上跳下来,一个箭步冲到吴胖子面前,激动得满脸通红。
“卧槽!真打着了!”
“兄弟!你他娘的真是神了!我还以为我这新车要撂挑子了!”
司机一把抓住吴胖子的手,竖起一个大拇指,眼神里全是毫不掩饰的崇拜。
吴胖子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极力维持着一副风轻云淡的高人模样,学着我的样子,淡淡地摆了摆手。
“小事一桩,举手之劳。”
“那哪儿行!”司机是个实在人,“请神还得点香呢,我必须得表示表示!”
他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两张红票子,硬要往吴胖子手里塞。
“兄弟,身上就这点现金了,拿去买包烟抽!”
塞钱的同时,他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一丝讨好和后怕。
“那个……您这儿有没有护身的符啊?给兄弟我来一张呗,开车跑外,图个心安。”
“我听村里老人说,这要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一次,身上就等于落了印记,以后就老招这些玩意儿……”
说着,他嘿嘿一笑,搓着手,眼神里满是期待。
原来给钱是假,求符才是真。
吴胖子“呃”了一声,下意识地朝我投来求助的目光。
我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摸出一张黄符,递给了吴胖子。
吴胖子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一股巨大的自豪感从心底涌起。
这可是盛先生对他的认可!
他挺直了腰杆,接过符咒,动作都变得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转手递给司机。
“钱就算了,我们这行不兴这个。”
“符你拿好,贴在车里,保你一路平安。”
司机接过那张画着朱砂符文的黄纸,如获至宝,脸上的笑容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那怎么好意思!”
嘴上客气着,揣回兜里的钱却没半点犹豫。
这家伙,倒也是个精明人。
司机又连声道了几句谢,这才心满意足地上了车,一脚油门,皮卡车很快就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等车一走,那白事铺的老板才从震惊中回过神,他看向吴胖子的眼神彻底变了。
“哎呀,小兄弟,真人不露相啊,没想到年纪轻轻就是个行家!”
吴胖子被夸得有些飘飘然,但还是赶紧摆手,谦虚道:“我哪算什么行家,都是我师父教得好,我就学了点皮毛。”
老板的目光这才正式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和惊疑。
显然,我这过于年轻的样貌,让他难以信服。
可他随即又扫视了一圈自家冷清的门口,眉头紧紧锁了起来,脸上的惊疑变成了担忧。
“我在这开店几十年,从没遇到过这种邪乎事,今天这是怎么了?”
“二位高人,您能看出我这铺子门口……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吴胖子被问住了,只能再次求助地看向我。
我眼神平静,目光落在门口那片沾染过血迹的柏油路上,淡淡开口:
“一个多月前,你这门口,是不是死过一个骑摩托的年轻人?”
一句话,让老板脸色煞白。
“您,您怎么知道的?”他声音都有些发颤,追问吴胖子,“这位是?”
吴胖子立刻昂首挺胸,无比自豪地介绍道:“这位才是真正的行家,我师父,盛先生。”
“哦?”
老板眼中的光芒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敬畏。
“高人,您说得太准了!一个多月前,就是这位置,一辆大货车拐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骑摩托超车,一下就卷进去了……”
他比划了一下,心有余悸地说道:“脑袋……当场就压掉了一半。”
这描述,与我刚刚所见的那个小鬼形态完全吻合。
我点了点头:“他家里人收尸的时候,没有在这里叫魂吧?”
老板摇头:“没听说啊!我们这也没这个讲究,人死了,还得回出事的地方叫魂?这……闻所未闻啊。”
“结过婚的,有家有室,魂魄知道归途,可以不叫。”
我语气平淡,却字字戳心。
“但这种阳寿未尽的少年郎,枉死街头,无亲无故,不叫魂,他的魂魄就会被困死在这里,日夜游荡。”
“现在,他道行尚浅,只是贪图一些纸钱祭品。”
“等时间一久,怨气滋生,他就会开始找替身。”
我的声音陡然转冷。
“到时候,你这门口,就会接二连三地出车祸,不断死人,最后变成人人谈之色变的‘绝命路口’。”
“啊!”
老板吓得倒退一步,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那……那我这铺子……以后岂不是要一直死人?”
“不处理,会。”
“处理了,便不会。”
“盛先生!”老板几乎是哀求着抓住我的胳膊,“求您出手相助啊!钱不是问题!我这做的是死人生意,最怕沾上这种邪门事,要是真成了绝命路口,别人还不得戳着我脊梁骨骂我这铺子不祥啊!”
我能理解他的恐惧,一旦他的店和死亡、诅咒挂上钩,那生意也就做到头了。
“这事得晚上办。”我看着小鬼消失的方向,“他刚拿了元宝走了,天黑后,还会回来。”
“那我需要准备什么?”老板连忙问。
“白米一斤,清香两炷,铜钱三枚,清茶四杯。”
我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再扎个漂亮的纸人媳妇,一起备好。”
“纸人媳妇?”老板和吴胖子都愣住了。
“那小子死得年轻,正是对异性最好奇的年纪。”我解释道,“刚刚在车上,他抱着的,就是一个纸扎的新娘子。给他一份念想,了却他的执念,他才肯安心上路。”
“行!行!没问题!”老板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这些我店里都有现成的!我这就去准备!”
“不急。”
“那二位快请进屋里坐,喝杯茶!”
老板恭敬地将我们请进店内。
铺子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丧葬用品,纸扎的花圈、楼房、金山银山,还有一排排尚未点睛的纸人,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都在默默地注视着我们。
空气中弥漫着纸张、浆糊和香烛混合的奇特味道。
地上,还有一个刚刚糊了一半的纸人,骨架初成,显得有些诡异。
老板给我们倒了茶,叹了口气:“让二位见笑了,祖上传下的手艺,到我这辈,已经没什么用了。现在的人,不信这些了,觉得人死如灯灭,烧再多东西也是白费……”
他话语间满是落寞,自己家门口出了事,身为纸扎匠的后人却无能为力,这让他感到脸上无光。
看得出来,这是个实在人。
就在这时。
“咳……咳咳……”
里屋,一道极其压抑、干涩的咳嗽声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