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雾终散尽
崔书馨2020-10-07 17:2710,588

  钟坦那个时候就在心里作了一个假设,如果当时的她没有和吕杨分手的话是不是自己也会成为这种远距离爱情痛苦的承受者?可是现实却是即便是自己可以等他回来,却也没有机会了,这个机会已经变成了其他人的。

  吕杨确实去了英国,丁文和钟坦的日夜思念之情无以复加。吕杨每次在夜里都会想下钟坦那边几点,他有很多次写了长长的邮件要发给钟坦,把钟坦的所有邮箱都列入了收件名单。他甚至想到了用钟坦的邮箱密码去登陆,以便检查钟坦是否已经阅读了他发的信件。可是吕杨每次都把信写完以后放在草稿箱里面,总是告诉自己下一次再点击发送键。可是每到下一次的时候他总是看一下草稿信箱里越堆越多的信件,轻轻叹一口气。他在深夜的时候不经意见看到了自己栽种的鸡蛋花的种子,那还是与钟坦在一起的时候,钟坦送给吕杨的生日礼物之一,吕杨当时还嘲笑钟坦太小气,只送了种子。钟坦当时煞有介事地回答:“创意礼物最近特价,玫瑰花又太艳俗,鸡蛋花俏皮而可爱,并且符合自己的性格特征。”吕杨看着黄白干净的颜色,已经绽放的花朵,像悄悄的冒泡一样,打一个哈欠就开了一朵,每朵都是哈欠。

  丁文每天等着吕杨MSN,只要看到吕杨的状态变绿她就会发过去笑脸。吕杨百分之八十的情况下无论是在图书馆还是在上课都会回复“在听讲”。吕杨习惯性地点开钟坦的MSN对话框,看到她在线就心里踏实了很多,看到她脱机状态的情况下,吕杨就会觉得有两种可能性,一是她确实在外面,二是她彻底把自己删除了。

  爱情,会一直进行到底。只是对于相爱的人来说,握紧手,更牢,更长久。

  而对于钟坦这般心里住着未亡人的来说,爱情也会进行到底,只是不再是和那个自己勾勒出的影子相恋,而是真真切切地找个人,好也罢,坏也无所谓,只要自己爱着,就是幸福的。

  钟坦,还在等他爱她,只是那是回忆里的她。最怕的就是回忆里吕杨都未爱过她。

  而现在,就像沿路一棵一棵退后的树一样,有些回忆只能在身后,眼前的是未知的风景,走着走着,总会遇见一个人,牵手,将爱,进行到底,却不是和对方。

  而在现实恋爱关系中的丁文丝毫感觉不到被爱的温暖,但是还是不想放弃这个喜欢了很久的男生。于是就坚持着坚持了一年半的光景。

  她总是想很多,为了印证本来就开始单方面变淡的感情丁文会回忆和吕杨一起短暂的记忆。

  当时吕杨要去英国的时候与丁文煞有介事地商量了一下。

  吕杨:“我要去英国了。”

  丁文:“嗯,看出来你一直在准备。”

  吕杨:“既然看出来了,那为什么不问一下?”

  丁文:“我以为你不希望被别人打扰。”

  吕杨:“你把自己当做别人了。”

  丁文总是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吕杨的话。忽然间想到这么美好的时间也许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我们处心积虑或者是难得的不经意间有了的难忘的回忆,时隔很久,浅浅回忆的时候往往会变得苦涩,这和我们制造快乐的初衷是截然相悖的。有一天,回忆起今天,一定会比天空还遥远。那个时候眼泪会不经意的流出来。无能为力地感到了生命的稀薄。

  想到了他的告别。有时候感觉到他会在宇宙间消失,甚至没有化作光粒或粉尘,就只是蒸发。她拥有可以盛满宇宙的幸福回忆,但他离开城市后还是会觉得自己一无所有。

  因为他的身影,他的眼神,才是一切光亮。

  那些回忆起来的过往都是幻觉吗?

  那些回忆的实际意义又是什么呢?

  也许仅仅是平添痛苦的根据。丁文觉得和吕杨的爱情会这样不好不坏或者半死不活地坚持下去。

  钟坦一大早到公司便得知了公司要集体去塞班岛outing的消息,心里实在是非常激动,然后就在MSN上对小枫说:“你说我该穿什么好?”

  “你该去办护照。”

  小枫总是能恰到好处地提醒钟坦,于是钟坦跟张群请假去办护照,张群爽快的程度让钟坦也很惊喜。

  一个月后,全广告公司的同事都踏上了去塞班岛的旅程。飞机上的乘客们像是商量好了一样的兴奋和热情,每个人都默契和善地打着招呼。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地方如此美丽,她也梦想着领略到海天一色的浩瀚与美丽。钟坦和小枫隔着几排的座位,钟坦坐在前面时不时地会回头看下小枫。开始听MP3,传来的是苏打绿的《无与伦比的美丽》:

   

  天上风筝在天上飞

  地上人儿在地上追

  你若担心你不能飞

  你有我的蝴蝶

   

  这是一种草绿色的生命力,清新的民谣,吉他伴奏,少年高歌。恰巧坐在钟坦身边的张群问钟坦:“在听什么?”

  “苏打绿。”

  “苏打红茶的广告是我们做的。”

  “是苏打绿啊。”

  “我知道的,同你开一个玩笑而已。”张群解释着自己原本不好笑的笑话。钟坦感受到那种不必靠近的距离感。

  钟坦继续欣赏歌曲,谁来告诉世界轻快的乐律不代表他们口中被不屑的小情绪。苏打绿不是只有唱着小情歌的那把妖娆嗓音,他们唤醒白日出没的月球,让我回避的自己的世界在他们的音乐中重现。其实并没有人在回避成长,如果我只是想诚实说出自己的迷恋。我在那里看到你的样子,我的样子,我看到了你成熟起来的样子,这一年我们都得到了我们需要的拯救。

  当她听到《无与伦比的美丽》的时候,因为她知道这首歌背后的故事。她觉得像是她和小枫的友情。

  那个夏天,雨中她的狂奔喘息和哭泣的模样,做全世界的逃兵,只让她一个人紧紧跟在身后。其实听到那一句歌词的时候就完全能够体会这样的情绪。心里谢谢小枫给过她这样的情绪。而更在偶尔听见吴青峰一起唱的《喜欢》时,阿悬的独立清淡和青峰的澄澈温婉这样奇妙地糅合在了一起,温暖的感觉就是从心底里面漫出来的。

  吴青峰用转而又回的音节在唱吗?去描绘他心中无与伦比的美丽,你是知道的吧,毫不甜腻的张悬在人看来应该是坚强,而小青峰才是敏感脆弱的那一个。那么能够想象啊,他为她铸造起的城墙用那一种守卫的姿态有多么骄傲和决然。“你知道当你需要个夏天我会拼了命努力/我知道你会做我的掩护当我是个逃兵。”于是让人想起那个独立而又脆弱的女孩的样子。五年来自己骑着单车跑一个个的Live为了让更多的人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一个姿态倔强安静蛰伏的女孩的模样,她会需要一个温柔而坚定的声音,告诉她她是这个世界上无与伦比的美丽。

  就像当时失恋的钟坦,她的温暖和善良需要别人来保护和证明。在追寻心中光芒的旅途中那一路的荆棘一路的寂寞。害怕无法高飞又害怕独自飞翔。所以那个时候的小枫告诉了钟坦吧草原与蝴蝶,在我们的世界你可以选择勇敢或逃避。都没有关系。

  公司给安排了当地已经算是很好的酒店,同事们在酒店安顿好后就在远处拍照。被志愿当摄影师的同事们折腾得乐不思蜀,钟坦和小枫看着远处有招呼她的一同玩耍的可爱朋友,大都穿着热裤背心、T恤、人字拖在沙滩上坐着、躺着、笑着。本地的小女孩热情地朝大家打招呼。她大声地告诉同事:“我要和他们去玩了啊。”“知道了。”同事们忙不迭地拍照。

  钟坦和小枫开始了和本土人们的海边派对,海边的烧烤,炊烟袅袅混杂着海边的空气里,他们刚烤好的秋刀鱼上滴了几滴青橘汁。新鲜的三文鱼蘸着少许色拉和芥末。

  白嫩嫩边缘带有透明胶质的水煮鱼在透明的长方形盘子里。刷着特制酱料洒些小芝痲的烤玉米。钟坦拿了两个盘子一个给自己,一个帮着同事们盛了一些。钟坦万万没有想到这里还有冒着香气的累死重庆火锅的美食,如软糖一般柔软弹牙的带着清甜味的椰果和椰汁带来不一样的清凉感受,还有金属的华丽的框里还有几近透明颗颗温情的樱桃。钟坦忽然间被海天一色的景色吸引再也不想回去了。

  她选了好多烤到脆皮爆开的鱼,看到了它们嫩肉的白色的纹路,小枫又浇上了银色小壶里特别烧制的豆瓣辣酱,还有孜然香料爆炒的小龙虾,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开始坐在沙滩上吃了起来。剥开后露出了鲜嫩白色的虾肉,小枫舀了两小碗汤,用骨头熬制的奶白色的汤,醇厚浓郁,里面有清新的菜心和白萝卜。她给了钟坦一碗,钟坦礼貌地道谢。这边吃完了,还有那边的烧烤摊,外焦里嫩的鸡翅,嗞嗞作响的白色的牡蛎,这里真的是人间天堂,华丽诱人,进口香而不腻。

  从来没有哪个日子能够这般美好,以往的周末都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家里,或者是拿一把舒服的小摇椅坐在阳台上。一瓶冰冻的绿茶,或者是一杯冰咖啡都可以让自己有小小的满足。发呆之余,翻看黯然神伤的小说,都是一种安逸。

  夜晚悄悄降临的时候,海边的人们没有早早地回酒店,而是依然停留在热气未退的海边,人们活跃的情绪和海边的空气完美地融合到了一起,像是永远都不会退场。有时候小岛上四面八方的游客不知为何原因忽然间抱成一团,开始大笑,有时候又可以看见表情平静冷漠的人,一个人躲着吹着海风钟坦从前觉得躲开夏日炙烤的太阳,在家享受空调电视,就是最舒服的事情了,但是现在的景色已经把钟坦从前的消极想法都推翻了。

  在回酒店的路上,她也开始留意不同颜色的车灯,享受深夜的空气,皮肤像是被某种温柔的力量包裹。一种潮湿的,温润的,水汽安全的包裹。她看着出租车以不同的速度驰骋在宽阔的街道上,她体验着在北京从小到大都没有体验过的浪漫气息。

  大家玩得兴起,开始抽签决定谁和谁一个房间休息。钟坦听到这个消息简直就是晴天霹雳,真是大家有意让世界充满爱,让世界充满马景涛与刘雪华。钟坦心想万一被男人抽中,或者抽中了男人该怎么办?然后在心里开始暗暗地诅咒起想出这馊主意的这些人,outing也许只是放纵的借口而已。大家开始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便签纸上,然后放在草编的小碗里,男生等待女生抽选。二十个人的队伍,不多不少十男十女,钟坦心想原来大家早有预谋。丁宁在抽选的过程中不停的看着钟坦,张群在一边沉默着。大家开始抽签,钟坦心中的几位型男都被抽走,看到丁宁居然被小枫抽走,心想,真是创意部和AE组的友好联姻啊。眼看着还留下四五个男生,基本上除了张群之外剩下的都是一个比一个猥琐,钟坦的心终于石沉大海。心想这就是命运。终于轮到钟坦抽了,她既幸运也不幸的抽中了张群。大家一阵哄笑。

  钟坦觉得这个哄笑中有几层意思,一种可能是祝福的哄笑着,毕竟很多机会都是在与领导近距离接触的人才能够获得。二种是大家都要佯装对与上级有关的事情要提起极大的热情,连笑声也要刻意的提升几个分贝。

  大家怀着不同的心情开始搬东西到应该去的房间。小枫对钟坦说:“你的运气还真不错,你可知道多少姑娘垂涎你的位置呢。”

  “你怎么可以这么庸俗。”钟坦说

  “这种话你要是对别人说的话,别人都会认为你是得了便宜卖乖。”

  “张群他究竟是个多大的便宜呢?”钟坦还是迷惑不解地问小枫。

  “你不明白我也没办法。”小枫说

  “怎么了你突然间这样?”钟坦问小枫。

  “好好洗洗睡吧啊。”小枫说。

  钟坦从小枫的脸上读出了些许不满的情绪。或许只要是女生就都存在着一丝一毫的妒忌心里。她为了挽回小枫特意编辑了一条搞笑短信给小枫:“十年生死两茫茫,小清新,成流氓。银镯褪色,金链已无光。纵使相逢应不识,单反旧,匡威脏。夜来幽梦忽忧伤,陈绮贞,变刀郎。现世安稳,咖啡也加糖。无奈装逼拦不住,卡夫卡,被栽赃。Ps:短信每条6元,勿回。”

  钟坦总是会体贴地为别人考虑金钱的花费,她总是忘了自己的手机不是全球通,即便是能回复的话,她也是收不到的。

  她索性不去猜测小枫的情绪了。

  进了房间后,张群走到钟坦的身边,看着钟坦,钟坦也莫名其妙地尴尬地看着他,不知所措,手边的东西也不收拾了。张群叹了口气:“你大学怎么活过来的?一会出去需要带什么?”

  “一会还出去干嘛,直接就收拾下睡了,计划下明天的行程。”

  张群在一边开始整理自己的物品。

  钟坦傻了,难不成她也要装模作样地收拾一下吗?

  张群继续追问:“恩?”

  钟坦:“恩什么?”

  张群:“你有哪些是需要的,哪些是不需要的,可以告诉我,一会我收拾的时候一并都扔掉。”

  钟坦:“我觉得什么都挺需要的。”

  张群:“女生似乎都有恋物癖。”

  钟坦心想听上去他还真像是接触过不少女生。钟坦整理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雪纺长裙已经裂开线,就大叫:“你有针线吗?”

  问完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很弱智的问题,男生怎么会随身带针线,即便是时尚泰斗老佛爷也不一定带着针线的,谁要是带着这东西感觉上更像是暗器。

  谁料张群说:“我带了。”

  张群说:“热带的海里的盐分较多,极易腐蚀衣物。所以我带了针线也许女同事们能用到的。”

  钟坦心里感到了一阵温热,可怕的小想法又开始袭击她的脑袋。他不会是还会帮着缝补吧,她瞬间觉得异常恐怖,就赶紧把针线从张群的手中取来,然后开始做手工活。

  “我上次用针线还是在小学的劳技课上。”钟坦一边回忆一边说。

  “然后你扎到别人了?”

  “差点。”

  “你小时候一定超级顽皮。”张群自信地说。

  “怎么看出来的?”钟坦说。

  “你现在给人的感觉还是骨子里有点放荡不羁。”

  “这个词应该是用来形容男生的。”钟坦说

  “是啊,其实在我看来你的骨子里比小枫要更中性一些,所以我用这个词形容你。”

  钟坦心想这样口无遮拦的型格,势必会挨客户不少揍的,他是怎么混成现在的这幅模样呢。

  张群说:“收拾一下,然后夏昭他们组,也就是你前老大他们组来这房间打牌。”

  “我不会打牌啊。”钟坦说。

  “没有说让你打牌啊,一边看着就可以了。”

  “切,你们还真是作威作福。”

  “总得有点特权,你们女生就是特权太多了,往往觉得男生要求的一点平等的权利都觉得不是我们应得的。这社会太女权了啊。”

  “是很久之前的男人中了女人的计了或许。”钟坦说。

  “你看连你都觉得不公平了。”张群笑着说。

  钟坦收拾的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老老实实告诉他什么都需要,不需要的都已经放在了房间外。

  张群没有几分钟就收拾好了,钟坦看着井井有条的一切,心生疑惑这么少的东西为什么刚刚她自己就收拾不好呢?现在想来钟坦的心思那会根本不在收拾东西这上头。

  张群拍了拍手:走吧,“外面同事都等着呢。”

  “等着什么?”

  “一起去买点水果零食然后享受下热带酒店打牌的气氛,缓解一下思乡之情。”张群说。

  钟坦看着他,弱弱地说:“谢谢张老板,您先去吧,我把头发盘起来,出去的时候玩方便,我很快!”张群看了我一眼,依旧没说话,拿着东西出门了。那眼神依然是淡淡的,捕捉不到任何波澜。

  到了买东西的地儿,钟坦飞快地下了车,完全不像跟大家标榜的晕车的主。笑嘻嘻地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小枫旁边,小枫回头看了看钟坦:“有事?”

  钟坦笑嘻嘻地继续看着她说:“嗯,我待会想坐在小枫旁边吃零食打牌。”

  小枫转过头,迎上钟坦的眼睛,目光坚定不漂移,但是看不出什么感情。

  可能现在的钟坦对小枫就是一个陌生人,一个作为同事或者朋友的陌生人,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想着,钟坦心下突然有点悲伤,不然这样下去可什么时候是个头。

  小枫过了一会大概看出了钟坦眼中的感情变化吧,她一直迎视钟坦的目光,似乎有点犹豫了,正当钟坦准备说“您要是觉得不方便的话就算了的时候”,她笑了笑,淡淡地说道:“好的,多吃点。”第九章·不愿老去我们可以改变生活,可以换件衣服,也可以改变想法,但不管怎样,内心的准则和坚持是活下去的坚强的借口。

   

  ——引用语录

   

  钟坦早上刚到公司,便听到大家议论着:“知道么,新来的人事总监是个帅哥。”

  “不错啊,以后又多了一个谈资,可以不用继续无聊下去了。”

  只见有个全新面孔的男子迎着大家的目光缓缓走进办公区。阳光打在他身上的牛仔布衬衣上,格外煽情。有一种浓浓的流浪气质,那种凌烈不羁的感觉能触碰到人们最敏感的神经。

  深刻的面部轮廓,精致又有男人味道、钟坦觉得他像是某个黄昏过半的时光,在古道巷子弹奏吉他的胡子青年,那一刻,不知道什么东西让所有人有一种冲动,愈发浓烈,愈发动情。

  钟坦对身边的同事说:“让心脏温暖的东西就叫它光吧。”

  同事们因为钟坦故意的矫情哈哈大笑出声音来。

  钟坦继续说:“他放佛是拥有骨子里自带的信念,不管不顾地冲着光的方向行走。”

  韩清默被大家的笑声吸引,一眼就看见了钟坦的偷笑然后发现他目光后又故作镇定的样子。其实他之前早已经做好了功课,对每个人的工作情况已经了如指掌。

  韩清默对着所有人友善地笑了,然后径直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叫了部门助理进入。几分钟后助理出来对所有人说:“半小时后开会,team全员到齐。”

  大家准时坐稳后,部门助理开始发试卷,钟坦自言自语:“能用这种方法了解大家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她仔细看了题目后发现,这看似鼓励大家的题目,经过认真分析后实际上像是在利用所有人,将自己对自己有威胁的人铲除。钟坦又怀念起无忧无虑不知江湖险恶的大学时光。晚归的时候叫门:大妈、大娘、大姨、大姐,门卫老太就是不开门;快餐哥总是用速度拯救生命;衣服攒一盆才洗,然后对自己五颜六色所有种类的衣服行注目礼;考前复印室里面缩印业务拍成大长队。

  如果现在的题目也有标准答案就好了,钟坦心想,可是这个标准答案似乎只是在韩清默的心中,深不可测。

  下班的时候,部门助理又通知大家去夜店放松,大家心想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天进公司门好像就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

  公司聚会在夜店里玩真心话大冒险,一同事输了,一女同事问男同事:“你最多的时候跟几个人?”男同事爽快地回答:“两个”。另一问男同事:“问女,你跟公司内男同事有暧昧情节的有几个?”答:“5”。另男同事问女同事:“你跟公司几个男的睡过觉?”答:“3个”。钟坦忽然觉得像是进入了一个新的环境,怎么这么多的人从来都没见过。看来每个看起来其乐融融的大公司每个部门间都像是隔了可悲的后障壁。其实彼此之间根本不了解,原来都是这么有故事的人。

  安德鲁的回答是让大家印象最深刻,Kimi也适时地去洗手间。

  活动时,韩清默说:“大家下周就开始准备年度review吧,事关升职加薪,我会耐心教大家。”

  “OMG!”大家异口同声地说道。

  活动结束后,公司居然出现了钟坦和张群的绯闻,搞得所有人不知所措,也构成了张群立刻辞职的导火索。这一切只是因为韩清默察觉到活动中张群的视线仿佛一直没有离开钟坦,对于这个自己第一眼也心动的女生,韩清默男性的嫉妒心也被点燃了。

  小枫在风言风语流传的时候,开始嫉恨钟坦。钟坦半夜加班,小枫即便有车也不送钟坦回家,钟坦只能在夜深的时候一个人在马路上打车,觉得自己格外孤独。

  张群在离开公司的时候对钟坦表白了内心,告诉钟坦说:“你的心是我去到世界尽头,也想回来的地方。”

  但是钟坦心中迷茫,不知道到底是韩清默对她好,还是张群对她好。只是清晰地明白自己绝大多数时候的安全感都是张群给予的。

  两个人作为普通朋友后出来聊天,了解到了当时高层的瓶颈状态。张群离开公司后并没有去找工作,而是去旅行。

  韩清默在会议上反复提醒员工,因为所处行业涉及过多商业机密,不要和离职员工走得过近,会影响review的成绩。小枫告知韩清默钟坦与张群往来密切。张群渐渐地发现了小枫的变化,小枫眼中流露出的冷漠。人走茶凉,想起刚带小枫的那一步,而如今把所有好的客户资源都给了小枫。近千万的客户预算在小枫手中,小枫现在与张群也形同路人。

  安德鲁的review分数在员工全方位评分中最低,被反复叫出去问话。当然主要是创意组的评分最低。

  安德鲁一气之下递交辞呈。

  此事也给了张群打击,毕竟人是他介绍进来,入职未满半年就要离开。有时候很多事情总是喜欢凑成一伙单独袭击一个人。

  韩清默单独把钟坦叫到办公室,讨论实习生工作不积极,需要钟坦认真教导,并给他们上课,钟坦想也没有想就满口答应了。她下午的时候便把所有的实习生叫到办公室开会告诉大家开始工作之后的“不要”。

  不要把“好像”“有人会……”“大概”“晚些时候”“或者”“说不定”之类放在嘴边。尤其是和上级谈论工作的时候。

  钟坦告诉大家:“我十分痛恨听到的一句话是‘我晚些时候会把这个文件发给所有的人’,因为这往往预示着我必须时刻提醒他不要忘记。同样,以下这些言辞也会让人觉得厌恶至极。”

  “到时候有人会把那些东西都准备好。”

  “大概是明天。”

  “明天或者后天客户会过来拜访。”

  “好像他说……”

  “一般是人都会这样说话的,因为这样第一给自己留下了广阔的余地,第二也不会给别人造成很大的压迫感,好像什么事情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似的。说实话,大学里面再用功的人都有一半是混的。一个人要么是在课堂上是混的,要么下课之后是混的。两个都没有带有混的色彩的人,要么是超级牛人,要么是神经病。就因为人人都在混的,所以校园是一个浪漫的地方,校园也容易让人单纯。学生社团的工作往往是效率很低的,我现在回想起学校里做的工作,当时还觉得挺卖力的,但工作了之后才开始感觉到什么是效率。当你进入了用金钱计算时间的地方之后,你要尽可能地避免在学校里养成的这种习惯。如果上级问你什么时候能实施你给他的承诺,而你回答‘今晚或者明天早上’,这样的答案对于他来说完全等同于你没有回答,并且还给他留下了一个坏印象。(当然,这样的回答往往在学校社团,学生会工作中是常见的)”

  韩清默看到了培训中态度认真的钟坦,并打算利用这次机会帮她继续晋升。他的视线缓缓地离开了钟坦。面带微笑。对钟坦的印象越发好。

  钟坦继续培训:品格是处理好人际关系的基础,也是确保人际关系质量的关键。除此之外,人际交往的技巧也是尤为重要的。有些人做好事会让人感激一辈子,而有些人帮了别人却可能费力不讨好,不但得不到感激和回报,还让人心存嫉恨。将同样的产品以相同的价格推销给同一个客户,有些业务员可能被粗暴地赶出门,有些业务员却可能签到大单,甚至被客户奉为上宾。

  人际交往的技巧是一个非常庞杂的话题,囿于篇幅,在这里只能结合我的切身体会做一些简单的列举,挂一漏万在所难免了……”

  张群买了去了厦门-鼓浪屿的机票,没有一次性订下返程票,他只是不想知道自己的归期,也许长久地留在那里?也不是不可以的。飞机起飞的时候他以为自己的心情会和读大学时候当背包客是一样的,那个时候的自己渴望漂泊,渴望流浪,渴望未知但又一往无前的状态。但是这一次他有点不想走,飞机呼啸着在跑道滑行的时候,他只是闭上眼睛想着钟坦干净的轮廓。想此时此刻的钟坦在做什么,是不是被韩清默安排了新的任务,是不是也同样是韩清默手下的干将。

  他到了厦门后坐在船上望着远方,看着鼓浪屿岛上的白色灯塔,像是遥远的光影,微小的像指尖,但是一直在那里,是希望的代名词。脑海里很多人,但是最终愿意清晰回忆的只有钟坦。

  他在一个不知名的店里打工享受着宁静,他感受到了没有人打扰的日子。他曾经以为会有很多人找他。他在咖啡店里看到了有些故作文艺的青少年,手里还拿着村上春树,两个人居然能聊起村上春树对人的性格塑造,他们居然聊出了坚强。张群很诧异,因为他觉得村上春树作品本不在于故事,甚至不在于文字,而是那种无所事事的,绵长的,氤氲的,但欲罢不能的氛围。这种氛围也许正是最贴近人生的本质状态的东西。在村上的笔下,它化作人物啰里啰唆但又给人以强烈异样感的对话,化作“一种优雅的饶舌,一种有节制的故弄玄虚”。

  他沉浸在痛苦中,可是慢慢觉得把痛苦放大后似乎难受得像要窒息。他给钟坦写信,写了很多都没有写收信的地址。常常想到是不是和钟坦再也不想见,再也不能见,再也不会见了。

  “我一丁点精神都打不起来,我眼睛疼,从下午开始,可闭上眼又睡不着。

  我想找人聊聊天,却聊掉了聊天的兴致。

  朋友说庸碌,我还觉得疲倦,并非劳累,就是索然无味而已。

  满足感带来索然无味,不满足带来疲惫与挫败,人生无法饶有兴致地进行下去。

  与人相处,学到很多,诸如,如何与自己的无能平和地相处。

  说命运,它究竟是一种怀有有目的的外界因素,还是只不过一团对你不理不睬的混沌呢。

  我要为自己的一无所成找到原因,我想到懒惰,可我想找出一个比懒惰更高深一些的理由,这让我花光了心思,未果。

  那些不感慨人生的人,真是过得太习惯了。”

  大部分时候,他的爱都发生在第一眼,和大部分人不同的时候,当喜欢或者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张群只会看到对方的优点,而且越来越沉溺。张群反省着自己究竟是在爱他这样一个人呢,还是在追逐一些虚无的感觉。这样说也许是太过给自己戴高帽了,但是真正了解他的人,应该知道每一次只要一陷进去,想抽出来就需要总时间的两倍时间。当然,还是会心有不甘和忿忿不平,并不是没有做到承诺的事情,而是对方选择了拒绝;也不是没有争取过钟坦,只是今天突然一刹那大彻大悟了吧。

  第二封:“我想过为你改变,变成你可以依赖的可靠的人,也愿意为你放下你觉得高调的光环。只要你和我在一起。可我现在想一想,也许是看了太多小说,所以一直都没有从梦中醒过来;也许是见了太多分离,所以一直不愿意放手罢了。我何德何能,能够把你强留在我身边?除了我一厢情愿的喜欢,其他的都是虚无。”

  与此同时钟坦也在写信给张群,十足的默契:“我到今天还不能接受你已经离开北京,回到那个南方的海滨城市去了。如果不是我醒着,或许我也已经回到那个有椰子树和大海的地方了。那个地方,到处都是狭小的马路,城市里面有上下坡,望过去满目都是葱郁的绿色,生机勃勃又不会让人觉得烦躁。只是我写到这里,现在却只能闭上眼,靠回忆一点点构筑我们一起来的地方,多么难过。

  我一个人走路的时候,总是胡思乱想,然后莫名其妙就难受起来。突如其来的伤感,就像是永远找不到适合的比喻句,分不清本体和喻体一样令我觉得焦躁。也许我的确是不怎么适合混在大城市吧,谁知道呢。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算是噩梦吧,因为我整个人被惊醒过来。虽然惊醒的时候觉得是个非常真实的梦,让我有一刹那怀疑自己是否身处房间。

  但是到了此时此刻,我已经想不起具体的细节了,我只记得梦里面都是雨声。铺天盖地重重地砸下来,带着噼噼啪啪的声响,就像是夏天在南方会下的大暴雨。我不知身在何方,周围是巨大的寂静,然后莫名其妙地害怕起来。我并不是害怕安静的人,但是我知道我有多么害怕这种孤立无援,所有人都离开你,只把你扔在寂静的生活里。

  一个梦最长也不过是八秒,只不过在梦里的我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久。我看到一篇小说上面写:从难过的梦里面醒来,真的会觉得,这个世界上从此不会再有美好的事情。但是我都没有哭出来,只是觉得心里面有什么东西,拧在一起,绞成一团。”

  他们在不同的地点,把写给对方的信,都没有写明收信地址,一个放在了鼓浪屿的邮筒里,一个放在了北京繁华的大街上的邮筒里。积满了灰尘。

  一人独守记忆花园,而曾在花园欢乐玩耍的人早已远去,生命中最凄美的事莫过于此。果然不能走出,不如付诸一炬。森林没有了,也就不会迷路了。

  张群昨天晚上在路边摊吃饭的时候,突然就很想哭。出来以后,穿过那个天桥,他突然就想起《李米的猜想》里面,周迅追着邓超过天桥背信的场景。走在人流稀少的夏家园某街,哭得一塌糊涂。

  ——83天。我打算回去了,李米,我成不了他们看上的那种人,看来只能这么普普通通了。我真的没用。是不是你也觉得我很没用啊?

  ——221天。我快回去了,李米,多多少少,我可以算是一个有用的人了,我已经能够看到我们未来超市的样子。你会原谅我吗?

  ——430天。我和以前不一样了,李米,也许我已经成了你父母能看得上的人,谁知道呢。昨天我从电视上看到了昆明,我突然一下哭了。你还在等我吗,李米?

继续阅读:第七章 相聚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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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之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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