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医馆亮起了几盏明亮至极的灯，像是要为谁驱散黑暗似的。
“来吧，喝杯热茶。”风清陵将自己医馆里最受欢迎的奶茶递给墨弦，然后叹了口气：“这大冬天的，吵架也别往外跑啊。”
墨弦身上盖着一块小毯子，手里捧着温暖的奶茶，她吸了吸鼻子，“冲动了，就往外跑了。”
奶茶是他们这几年来突发奇想弄出来的，没有那么多繁杂的东西，就是在传统的蒙古奶茶上加了一点另外的配方。
冬夜里来上一杯是真的暖和，但墨弦此刻只被奶茶暖了手，心还是一片冰凉。
因为夜暮霭。
夜暮霭不仅没出门找她，还没派暗卫过来！
“那你们出什么问题了？”风清陵像个情感导师，他笑了声，“你和他先吵架的？”
墨弦低低的嗯了一声。
“因为什么吵起来的？”风清陵坐在位置上像个温和知心大哥哥，“来，告诉我，我给你想想办法。”
两人这几年来合作过很多次，互相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这点小事也不是不能互相说。
问题是墨弦也不知道自己这话要怎么说——毕竟这件事情要是算起来那还是前世留下来的历史问题。
风清陵又没有经历过那一世的事，他不能理解当时墨弦被千夫所指时的处境和心理。
“就……”墨弦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反正就有点他不能理解我的意思吧。”
风清陵闻言便懂了一些，他眯眼，使出了全世界通用的话：“那你们就都冷静冷静，反正都这样了……还能离咋滴？凑合着过呗。”
墨弦：“……”
这话说的，真像是村委会劝和不劝分的大妈。
“可是，”她挠了挠头，“我又不是那种得过且过的人，”墨弦垂下眼睛，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奇异的迷茫：“我是觉得，一旦有什么问题就一定要说清楚，否则的话万一哪天我死了，不就遗憾终生了吗。”
“呸呸呸，”风清陵翻了个白眼，“大过年的你说什么死不死的？太不吉利了。”
墨弦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我看你俩这几年来真挺不容易的，那么多人不看好你们，你们不也还是在一起这么久了吗？”风清陵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他叹了一口气，“我还记得当时你自己说的想努力变强配上夜暮霭……现在呢？你不想了吗？”
“我想啊。”墨弦被他这么一说想起自己这些年来的努力，更加委屈了，“但这么久以来，我好像都没有问过夜暮霭的想法，我都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被我这样配的上。”
风清陵震惊了，他吞了一口杯子里的奶茶，然后不可置信的问：“你为什么会纠结这个？如果他不愿意的话那他当时为什么要请皇帝下旨昭告天下？”
墨弦闻言眼前豁然开朗，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点通了她的思绪——
对啊，如果夜暮霭不喜欢她，他怎么可能会这样？
而自己搁那矫情什么？
不管怎么说，她纠结的那些东西都是前世的老古董了，如今再纠结也没有什么用，只能徒增烦恼给互相心里再添一层膈应。
“我好像懂了。”墨弦顿了顿，还是有些茫然，“可又似乎没懂。”
感情这种事情好像不适合她，上辈子她没弄懂，这辈子也仍然很茫然。
风清陵：“……”
他突然间就觉得夜暮霭还是挺惨的。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他也能看出来墨弦大概是个什么性子，偶尔又撩又可爱，可惜她对于感情的神经似乎不太敏锐。
感情中若是有不敏锐的一方，那么苦的就是另一方。
看目前的样子夜暮霭明显就是被苦的那一方，而墨弦却是个粗神经。
“感情这种事儿吧，我也是单身，我也给不了什么建议。”风清陵最后只能这样对墨弦说，“不过我能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你要真诚，很多的事情你们俩如果愿意静下心来一起谈一谈，可能就不是现在的结局。”
这段话墨弦倒是听懂了，她眉头一皱，笑了笑：“你其实也不懂吧？不然也不会这么久了还没和墨叶娅在一起。”
风清陵陡然红了脸，欲盖弥彰的端起奶茶抿了一口。
他和墨叶娅纠缠了两三年，如今还没有得出个结论。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一抹可疑的红，“我和她的情况不一样，我和她之间是因为身份隔阂。”
墨弦眨了眨眼，有些疑惑：“什么身份隔阂？”
风清陵转了转眼眸，又垂下眼，“她怎么算是都是一个世家小姐，而我却是个江湖郎中，我觉得我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
这些话他对着墨叶娅不好意思说，但对着墨弦却不知怎么的就能说出口。
“那你们这个问题看起来也挺好解决的啊，”墨弦听起来觉得没有什么好为难的，“你直接和她说不合适不就行了吗？”
风清陵抬手摸了摸额心，脸上的表情像是有些纠结又有些尴尬，“我……但我觉得我挺喜欢她的，这就有点难办了。”
“有什么好难办的！”墨弦对于别人的感情向来是豁达的很，“那就直接在一起呗！有什么问题了再慢慢的磨合解决！”
“说的倒是轻松。”风清陵白了她一眼，“那你自己怎么不这样？你自己怎么就不能理解？”
“因为我以前是……”墨弦刚想说自己以前是女帝，突然又想起来了不能这么说，于是改口：“因为我以前不是不懂感情的，我和你们大多数人的经历也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人吗？”风清陵下意识的反驳她的话：“你的经历能奇怪到哪里去？”
墨弦闻言苦笑一声，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非得是她，两世灵魂加上所谓的帝王教导，听起来她似乎应该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但她如今却不是。
墨弦只觉得自己性格优柔寡断，再也没了曾经那种杀伐果断。
或许，真的有所谓的生不逢时吧。
有的东西过了那个环境，就再也显现不出来了。
“不算奇怪。”她回答风清陵的话，“但是大多数人达不到的。”
风清陵也没计较这句话的奇怪之处，只是又说：“夜深了，你还要待在我这里吗？这可对你的名誉不好啊。”
墨弦闻言瞬间装作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可我现在无处可去呀，你就不能收留一下我？”
风清陵对她都要没脾气了，“你啊，我也不知道你这么多年在干些什么，怎么连自己的一个宅子都没有？”
墨弦自有安排，因此只是微微一笑：“你不懂。”
……他不懂攒聘礼的苦。
“那我现在是去给你在客栈开个房还是你在这医馆将就一下？”风清陵挑了挑一边眉头，神情揶揄，“或者我直接送你回王府去？”
“我不回去了，”墨弦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除非他来找我。”
风清陵一副咦惹没眼看的神情，“可是你今晚总得找个地方住吧……要不然我赶你出去睡大街？”
墨弦瞬间有些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冷冷的看向风清陵：“你敢？”
好歹面前这人也是风清陵的老板，他当然不敢，于是说：“那我给你把医馆收拾收拾？你在这将就着住一晚？”
墨弦觉得有些奇怪：“听你这话的意思是你最近不住这啊？”
“妹妹！”风清陵对于她这句话很是无语，“我老早就从医馆搬出去了好吗？我如今作为你的合作伙伴，你或许可以稍微的多关心一下下我？”
墨弦笑了下，打了个马虎眼混过去，“哎呀，以后一定……快去收拾吧。”
风清陵无奈的起身去给她收拾床铺了。
墨弦很欠揍的朝着他挥了挥手，“加油哦！”
风清陵背着她挥了下手。
*
深夜，萧宁王府。
“人呢？”夜暮霭眉心微蹙，看着底下跪了一地的暗卫，问道：“什么意思？”
暗卫们纷纷低着头不敢说话。
“说话！”夜暮霭怒吼道。
“回王爷的话，”终于有暗卫抬起了头，“那个……咳，我们没有追到王妃，她出了王府以后就不见了。”
而且半路还有人截了他们。
“怎么可能？”夜暮霭倏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她没有任何武功怎么可能在短短的时间里跑这么远？你们到底有没有认真找？！”
暗卫们一见他可能要迁怒，又不敢说话了。
夜暮霭见状也意识过来自己有些失态，便又压下了心中的暴戾，克制道：“再去找。”
暗卫们于是又退了大半，只留下一个人面色为难的抬眸看夜暮霭，“王爷，属下有话要禀报。”
夜暮霭眉心一蹙，简短的道：“说。”
“在我们刚才去搜寻王妃的路上，和另一只我们不知道的势力撞上了。”那暗卫低声缓缓道来，“属下瞧着那招式很像是荷梗的人，您要不要去那边一趟？”
夜暮霭闻言思考片刻，为了稳妥还是摇头，说道：“这个暂时不用管，先去寻寻墨弦，别让她被人掳走了。”
暗卫便又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