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蛇其实记得墨弦,但记得不多,因为上辈子它的蛇生多数都是被狄明书占去的——狄明书那时是个将军,它则是狄明书用来探查军情的最方便的东西。
它只记得上辈子墨弦总是逗它,总是给它很多好吃的,还让狄明书好好对待它。
它那时觉得除了自己主人以外,墨弦是最温和亲切的女子。
不像那些看见它就尖叫的人。
“咦,你怎么来的?”墨弦看到它反而有些震惊,“你没和主人一起去啊?”
小蛇可怜巴巴的摇脑袋,它想:如果主人在的话,那它就不能说话了,否则会被狄明书听出来。
“来我这里做什么?”墨弦摸摸它的头,笑了,“来陪我么?”
小蛇又点脑袋,并企图盘旋于她的手上。
“做什么?”墨弦把阻止它的动作,问道,“下去,不可以爬手。”
小蛇垂下头,爬了回来,然后昂头看墨弦。
墨弦只觉得它可爱,于是又笑,“你好乖哦。”
小蛇前世最喜欢被她夸,于是高兴的扭了扭蛇身。
墨弦不知怎么的,脑子里突然显现一副熟悉却又陌生的画面。
那是一个颇为昏暗的环境,桌上似乎也有一只蛇,只不过它似乎是在……跳舞。
“我见过你吗?”墨弦脱口问道,“似乎有点熟悉。”
小蛇一愣,也下意识的反问道:“你记得我?”
它说的话没有人听到,墨弦却倏然说,“你是不是在一个桌子上跳过舞?”
“……”
单听这句话小蛇还以为墨弦在骂它,后来一想也不对,它确实跳过一次舞不错,可是那是上一辈子的事情啊。
如今的墨弦怎么可能记得?
“也罢……”墨弦回过神,“你又不会说话,我问你你也回答不了。”
小蛇再次感觉有被冒犯到,它吐着蛇信,脑子缓慢的转动着想:墨弦这意思到底是记得还是不记得呢?
如果记得,那她怎么不找狄明书,怎么不和夜暮霭一起?
一人一蛇混在一起,前者对着蛇嘀嘀咕咕,后者愣住似的在思考着什么。
夜暮霭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幅模样,他微微蹙眉,坐到了桌前,有些担忧的问:“墨弦?你没事吧?”
墨弦看到夜暮霭顿时惊喜万分,眼睛里也有了光,她扑上去抱住夜暮霭,“王爷!”
小蛇无端的觉得自己被塞了不同种类的粮食。
夜暮霭抱住她,知道她听不到,因此也没说话,只抱紧了她。
似乎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王爷,你去哪里了?”墨弦问他,“你之前查案去了吗?”
夜暮霭摸了下她的耳朵,点头,“嗯。”
墨弦吸了吸鼻子,和他分开,说,“王爷,你有没有想和我说的话?用纸笔写吧?”
夜暮霭点头,拿起一旁的纸笔写:“你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墨弦笑道,“没事。”
夜暮霭再写道:“痛不痛?”
墨弦闻言摸了摸耳朵,“不算痛了,都还行。”
其实最开始很痛,后来就慢慢的麻木了,痛觉也没了。
夜暮霭攥紧手指,内心有些愤怒。他抿了抿嘴,又写:“我会替你报仇的。”
墨弦眨眨眼,“没关系的,只是我倒霉罢了。”
夜暮霭望着她,眼神里某种温柔的情绪泛滥成灾,他道:“伤害你的,我必要他百倍奉还。”
墨弦只能看见他的嘴唇动,却分辨不出嘴型,她诧异道:“王爷你刚才说什么?可以写在纸上面吗?”
夜暮霭摇摇头,写:“没什么,你安心养耳朵吧。”
墨弦点点头,随即想起来什么似的,又问:“李澄梦是谁啊?她之前是不是经常来府上?”
夜暮霭闻言茫然,写道:“那是谁?”
墨弦狐疑的挑眉,“你不知道吗?就是一个叫李澄梦的郡主啊,刚才她好像还来了?”
夜暮霭皱眉,再写:“凌池霄带来的姑娘吗?姓李?”
墨弦看他的态度确实不知,便说,“没事,我就问问。”
夜暮霭想了想,从记忆深处似乎找到了有这么个人,他又写:“是陛下的那位郡主吗?”
墨弦见他想起来,又说,“李澄梦,你认识?今天我和她吵架了,还打她丫鬟了。”
夜暮霭闻言看向她,写:“是你的错吗?”
墨弦摇头,说,“不是,是她要打你府上的下人,我就……”
“那你就动手。”夜暮霭不假思索的说,说完又在纸上飞快地写——
墨弦以为他这幅表情是要骂自己,她想了想,正要解释两句的时候,夜暮霭把纸抬起来给她看了。
“你没错就别担心,你尽管做,出事了还有我呢。”
夜暮霭这样写道。
墨弦心头一热,点点头,十分内敛的说:“好。”
她不知道如何回应夜暮霭这种感情,因为她不擅长,因此只这么说,免得夜暮霭误会。
夜暮霭想了想,仍然又写:“你以后想做什么可以光明正大的做,有需要的地方去找凌池霄……上次那个医师的资格证办下来了吧?”
墨弦一愣,她哑然道,“是你……那个是你让人拨下来的?”
她一直觉得风清陵的证来得太容易,没曾想……竟然是夜暮霭说了什么吗?
“医馆还行吗?”夜暮霭再写。
墨弦眼眶酸软,点头,“嗯。”
她一直以为自己做的东西都是自己的努力得来的,没想过原来她以为的岁月静好和自以为是的厉害,都是有人替她弄起来的。
“怎么了?”夜暮霭低头再次写,“有问题吗?”
墨弦摇头,随即又说:“你可以把保护我的暗卫撤了吗?”
“不可以。”夜暮霭坚决摇头,写道:“阿林和我说过你想,但是不可以,我不答应。”
纸张被墨水浸透,可想而知夜暮霭多么认真,同时也看出了他坚定的态度。
墨弦沉默须臾,失望的:“哦。”
果然还是帝王将军的想法……其实细想起来,夜暮霭一直都是以保护者角色出场,一直都是‘你别担心我会解决’之类的话。
虽然听起来很不错,可是夜暮霭的思想仍然和她有碰撞冲突。
夜暮霭看她这么失望,想了想,再次写:“我这是在保护你。”
墨弦抬眼看他,手指摩挲着那纸张,最终沉默的垂下头。
夜暮霭不想再解释了,这一点他无法妥协,因为这是在保护墨弦。
而墨弦究竟为什么不愿意受他掌控呢,又不是对她不好。
*
半月过去,墨弦的听力在逐渐恢复,秋季的风也越来越冷,皇帝下的圣旨来了。
墨弦即将离开帝京,前往江南,走的前夕,萧宁王府给她送了个简单的行。
王府花园里,酒过三巡后,许多人都醉了。
凌池霄搂着苏谨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什么,苏谨一脸无奈的抱着他;狄明书则抱着醉成一团的小蛇,骂道:“你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虽是骂,可墨弦愣是从他这声音里听出来了宠溺和无奈。
夜暮霭只小酌了几杯,没有多喝,墨弦明日要走,也只喝了一杯。
秋夜的风凉凉的,吹得墨弦因为酒精发烫的脸颊温度降下了许多。
“我……啊卟咧,”凌池霄突然拿起酒杯,晕晕叨叨的站起身对墨弦道,似乎是勉强打着暂且还理智的精神:“此去一别,你自己注意安全……嗝,不要让我们担心……”
墨弦点点头,只听凌池霄又说,“尤其是别让夜暮霭担心……”
夜暮霭轻柔的砸了他一酒杯,笑骂道:“苏谨!管好他!”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的耳朵却红了。
墨弦抬头看向夜暮霭,问:“你担心我嘛。”
夜暮霭没说话,周围的人却都起了哄。
漫天星光,微风阵阵,墨弦眼里好像带着光,她挑眉道,“想我不想?”
夜暮霭抬眼看向她,笑道,“嗯。”
“嘁!”凌池霄叹气,“你好怂啊,说一句想不就行了吗!”
墨弦还是站在夜暮霭这边的,她知道夜暮霭确实是那种不擅长把情爱挂在嘴边的人,于是挑眉看向凌池霄,也起哄:“嗨,说什么呢,那你想苏谨吗?”
凌池霄喝高了,他脸颊红扑扑的,“行啊,那夜暮霭只要说想你担心你……我就…”
他双眼迷离的看着苏谨,然后抬手指了指苏谨,“我就亲他!”
“滚!”夜暮霭笑着骂他,“你想亲苏谨就直说!”
凌池霄吧唧了苏谨侧脸一口,在场所有人都意味深长的噢了一声。
偏偏他亲完还得意道,“快点!我都亲他了,你快说!”
夜暮霭无奈一笑,牵起墨弦的手,“去的时候注意安全,别离开暗卫的视线,阿林会和你一起去。”
墨弦点头,也笑了,“好。”
凌池霄还嘀嘀咕咕的要闹,苏谨按了他背后的一个穴位,把人抱走了。
“别听凌池霄那现世报胡说,”夜暮霭又低声说,“我很担心你的。”
墨弦抬首,或许是酒意有些上头,她竟然直接歪头亲在了夜暮霭脸颊上。
“你真可爱。”她说,“我很早以前就想这么说了,夜暮霭,我真的特别喜欢你。”
从很久以前翻开电子书的那一刻,她就沉沦于此了。
夜暮霭颔首,摸了摸她的脸颊,眼中神色不明的道:“嗯,我知道。”
次日一早,墨弦交待好一切,带着人启程前往江南去查那桩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