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书瑾看他如此执着于要看那块木头,便和他们说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
周家其实有一个秘密,他们供奉了一块刻有怪神的木头——那木头和普通的柴火没有区别,甚至颜色更丑一些,但是那木头白黄的内里刻了一个女人的形象。
那女人五官惟妙惟肖,身姿体态十分唯美,肩绕长纱,似是神女一般。
周书瑾的父亲曾说,这是周家祖上传下来的,说是若一直供奉它,它便能完成你的心愿。
周父信,周书瑾却不信。他从小对此没有任何尊敬之心,只是逢年底会被父亲压着过去不情不愿的磕几个头。
然后周父就开始和这邪神许愿,那模样比殿里的信徒还要虔诚。
可周书瑾年少不懂,因此常常在自己的小本上评价这种行为,说这是荒谬至极且十分愚蠢的。他写完的当晚便发了一场高烧,一连三天,所有的大夫都找不到他生病的原因,只能说是种了邪。
周父信了,他请了神婆来府里跳大神,向天祈法。
可是周书瑾的病依然没有好,他彼时正焦头烂额时,自家夫人突然来和他说了周书瑾烧糊涂时说的胡话。
周父大吃一惊,把那小本拿出来当着女邪神的面烧了,还祈祷了很久,说让她别在意小孩胡话等之类求原谅的话。
奇怪的是,烧完小本后,周书瑾慢慢的在当夜就退了烧,也不说胡话了。
自此邪神在他们家的地位更高了,甚至有了她自己的神龛。
墨弦听完觉得很奇妙,“所以说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句话是真的?”
周书瑾对此冷笑一声,“或许是吧,但她这种野路子的神应当不算是神才对。”
墨弦:“……”你都被惩罚过一次了还在这神像面前这么狂?
“你是信神者,还是不信神者?”墨弦多此一举的问他,因为她不确定周书瑾是不是完完全全的无神论者。
周书瑾态度十分明确,他神情有些倨傲:“我从来不信鬼神,那些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至于儿时的那事,我一直认为是巧合。”
只是刚好赶上那个时间点的巧合罢了,世界上如果真有神鬼,那地上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受苦的人。
“话不能这么说,”风清陵似乎是个信神的,“它们是很玄妙的东西,不信可以,但也别攻击它们,万一哪天显灵了呢。”
“显灵?”周书瑾噗嗤一笑,他有些嘲讽的:“你看它让我妹妹醒过来了吗?”
墨弦从他这句话里听出来什么,她敏锐道:“你是不是已经试过了?”
周书瑾顿了顿,道,“是又如何?她根本不起作用了。”
墨弦佩服于他坦坦荡荡的双标,从内心深处感到了这人的不要脸,她道:“那块木头如今在哪里?它怎么会弄到小姐的?可不可以拿出来看看?”
“不是我不想给,”周书瑾说道,“是因为那块木头已经腐烂的不成样子,所以才不想让你们看到。”
“怎么腐烂的?”风清陵抬眸看向周书瑾,“你们把它扔了吗?没扔的话我想看看。”
周家供奉邪神,应当不会把残骸扔掉。
“可以,不过这件事情你们不能传出去。”周书瑾提出要求,“并且不能向外人提起。”
风清陵与墨弦纷纷表示可以。
木头神像在周家的祠堂,周书瑾带着他们进去了——不过让墨弦感到十分奇怪的是周书瑾进去时做了一套动作。
他在门口的蒲团上跪了下来,双手合十,高高举起然后默念了一段奇怪的咒语。
“他在干嘛?”墨弦狐疑的对风清陵问道。
风清陵也不理解,他皱眉,猜测道:“我觉得他这像是供奉前必须行的礼。”
类似于看到皇帝必须行礼一样,都是表示尊敬的一种。
周书瑾做完那一套动作后才起身开了门,让墨弦和风清陵进去,并提醒道:“你们只有半刻钟的时间。”
墨弦好奇:“你不进去?”
“我不能进去,”周书瑾摇摇头,神色认真,“你们去吧,那木头就在其中的神龛里……记得,要先拜一拜再触碰它。”
风清陵挑眉,十分诧异,“像你刚才那样的动作吗?”
周书瑾:“不是,你们就按照平常的参拜动作拜一下就可以了……切记,你们只有半刻钟时间,时间一到必须出来。”
反复强调时间是为什么?墨弦满心疑惑的跟着风清陵一起进去了。
周家祠堂里没有光,很暗,仿佛有什么东西潜藏在里面似的,烛火在垂帘间若隐若现,被窗外的风一吹就飘忽起来,而祠堂正中间是一个神龛,神龛周围有一圈蜡烛,烛火飘飘忽忽的衬得它有些可怖。
地下有三个蒲团。
“我需要跪上去吗?”墨弦不太懂这里的参拜,她小声的问风清陵,“跪哪个都可以吗?”
风清陵掀开白色长袍,对墨弦道,“学我的动作就行。”
他跪了下去,双手合十拜了拜。
墨弦依言照做,她跪下的那一刻,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攫取了她对身体的掌控力,强迫她跪了下来。
“……”墨弦沉默片刻,转眸问风清陵,“你没有奇怪的感觉吗。”
风清陵朝着神像拜了拜,起身后十分疑惑,“没有啊……你怎么还不起来?”
墨弦自己也想起来,但仿佛有什么东西按住了她的腿脚,死活不让她起身。她皱紧眉毛,心中的狠劲儿一上来,在让旁人看来十分用力的才起了身。
风清陵感觉到了不对,他一把搀住墨弦,问道:“你怎么了?”
墨弦浑身在轻微的发着抖,她无意间抬手摸了摸额头,才发现自己已经满脸冷汗。
“……刚才好像有东西不让我起来。”墨弦皱着眉对风清陵说道,她扭头看向风清陵,“你没有这种感觉吗?”
风清陵迟疑摇头,“我没有,你是不是八字轻啊?”
墨弦闻言一顿,又问他:“何出此言?”
“老人家们常常说,”风清陵声音很轻,“八字轻的人容易撞鬼。”
他的语气十分飘忽,连带着鬼字的尾音也有些莫名的可怕。
就好像黑夜里藏着什么东西。
墨弦闻言沉默片刻才对风清陵道:“……我不怕鬼,你换个人吓吧。”
冷宫走的那一遭已经让墨弦对此类事物产生了免疫,何况事后夜暮霭还安慰了她——有夜暮霭在,她不会怕。
“好吧。”风清陵难得生出想逗人的心,谁知墨弦并不买账,他笑了笑,“你站在一边,我看看那木头就行。”
墨弦乖巧的站在了一边,风清陵眯了眯眼,伸手把那神龛里的那块木头拿了下来,木头上果然刻了一个女人的模样。
周书瑾说的并不全面,这上面刻着的女人比他描述的精细很多。
她穿着一身看不出颜色的长袍,左手拿着一柄剑,右手抬到头顶不知做了个什么动作,神像整体配合起来看着十分诡异。
何况这女人有鼻子有眼,一眼紧闭,一眼空洞,紧闭的眼看不出什么,空洞的那只眼看上去应该是没有眼珠。
“怎么像个残次品?”风清陵内心想道,他把神像换了个面,发现后面的左上角有一处暗红色的血迹,似乎沾上去很久了。
“咦?”墨弦也看到了那处血迹,她奇怪道:“这是周琳的血吗?”
风清陵皱着眉闻了闻这木头神像的味道,发现上面只有一股十分浓重的檀香味,浓重的有些臭。
“木头不奇怪,”风清陵得出结论,“这就是普通木头,不是什么有毒的东西……但这檀香味道很怪异。”
墨弦闻言诧异挑眉,道,“檀香?这屋子里没有香啊。”
寻常的神龛周围一定有供奉的香,也会有香炉,可是这神像没有。
它似乎不吃香灰供奉。
风清陵皱眉,望了周围一圈,发现这里确实没有香,不仅没有香,连瓜果之类的供奉也没有。
墨弦凑过去闻了闻这木像,确实闻到了一股子檀香的味道,很浓,甚至有些呛人。
这比起夜暮霭身上那股淡香简直差远了,他身上的味道是泡书房看书被无意染上的。
但这木像的味道闻起来像是有人给它烧了十分劣质的香,而且还是烧了一大堆才能染上。
“这不是什么特殊木料的味道吗?”墨弦十分怀疑,万一这是什么木头的味道呢。
风清陵摇头,手指按上那一处血迹,那地方摸起来的触感很粗粝,却又微微有些湿润。
风清陵眯了眯眼,眼中神色诡秘,“给我拿个烛火过来。”
墨弦拿了个烛台过来,风清陵把木像挨近烛火,仔细的看了看那处血迹——暗红色的血像是已经浸进了木头里,看样子应该干了很久。
但他刚才为什么会感觉摸起来有些湿润粘腻?
“你摸摸这个地方,”风清陵对墨弦道,“摸一下它的感觉,然后告诉我。”
墨弦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还是摸了上去。手指触碰的那一瞬间,她也感觉到这个地方似乎有些湿润。
“怎么回事?”她惊讶了,“怎么会是这种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