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夜暮霭就不能明白为什么凌池霄会看上苏谨。
还是死心塌地的那种。
这让他又想起来了之前发生的一件事。
夜暮霭记起来了拐走凌池霄的时候——不，准确的说不是拐走，而是威逼利诱。
苏谨那会和他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因此他也偶尔会去串个门。
谁知那一次串门就造成了苏谨和他差点不死不休。
那会凌池霄年纪尚小，因此他在第一次见到他时便对苏谨调侃了一句：“这是你的童养夫？”他本是随意一说，结果苏谨却没有反驳，这让他更加震惊了，遂就想逗逗凌池霄，问他愿不愿意和自己走。
凌池霄问我跟你走能得到什么？
夜暮霭便说，至少我能让你感受到天地之大，不拘束于这里。
他就这么一说，谁能想到凌池霄就答应了。
夜暮霭便对这个小公子做了背景调查，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人居然是著名的隐世世家的公子，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下了山，还被苏谨给捡到了。
后来夜暮霭又想，或许是因为隐世的人太久不入世导致的消息闭塞，由于他们生活在桃花源中不知今夕何夕的缘故才被苏谨那老流氓给拐在府里当童养夫。
结果凌池霄下一刻就打了他的脸。
离开苏谨后的凌池霄气质转瞬一变，冷漠的像是冬日的寒冰，尖锐而无情，问的问题也正中红心，为人处事虽然有些幼稚，但好在学习能力足够快速，且心思极其缜密。
战场上，他发挥了不小的作用，还靠自己过硬的能力平复了军心。
人不就是这样的吗？在绝对的天赋和能力前只能够臣服，而不是对此产生怀疑。
夜暮霭很欣赏他，于是朝他正式的抛出橄榄枝，问他愿不愿意入他麾下。
他以为让凌池霄答应会很难。谁知凌池霄只问一句那以后我是不是能顶着你的名头为非作歹……啊不，是惩奸除恶。
简而言之就是凌池霄能不能得到夜暮霭的庇护。
夜暮霭也不计较他心思重，咧嘴一笑，答应了。
毕竟会变通的人比较容易在世俗活下去，而不染俗世的人注定活不了多久。
至此，他手下多了一位得力强将，却失去了帝京消息的助力。
因为苏谨得知这件事以后与他直接反目，事事都要暗中作梗，让他无奈又愤怒。
直到他第一次带着凌池霄回京，苏谨和他的关系才有了些许缓和。
虽然依旧有点阴阳怪气，但好歹没再坏他的事。再后来，夜暮霭在得知苏谨将凌池霄再次带入府中的时候，他心里就隐隐冒出了个想法。
苏谨在帝京这块的助力是他一直都想得到的，奈何苏谨却死活不愿意和他合作。
数十年来他没有找到苏谨的任何软肋逼迫他和自己合作……但在凌池霄出现以后就不一样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苏谨对凌池霄的态度，那是奔着共度余生去的。
夜暮霭只能利用这一点让苏谨也归于自己麾下。
苏谨何等聪明，自然能看出来，可他还不是答应了凌池霄——他将整个苏家以及自己全部的势力作为聘礼给了凌池霄。
算计人心这一点夜暮霭向来是不差的，他没有蚕食这块肥肉，反而将苏谨交出来的那一部分全权交给了凌池霄本人管理。
苏谨看出诚意自然会为他认真办事。
可惜了，苏谨是个忠臣，没有用人命去宣泄自己的一己私欲……毕竟他要是想，那靠朝堂军饷这一块就能碾死在前线的战神。
但他正人君子，并不愿意这么做……
夜暮霭脑海里想着这些陈年旧事，又看了看苏谨一副懒散的模样，倏而又问：“你这样，你打算怎么办？陛下可不信任你了呢。”
苏谨这次倒是没有阴阳怪气，只是冷淡道：“他早就对我产生过怀疑，不然我也不会给他演这一出。”
苏谨为什么要在这出戏子状告的份上再控制舆论来怒骂自己，就是因为这个。
如果百姓骂的只是李寒羽，那李寒羽就会很不高兴，进而怀疑各方的人，但百姓骂的是苏谨和他，那至少短期内李寒羽会默认苏谨和他是同一战线的，那他之前对苏谨的怀疑就会暂时打消……如果苏谨运气好，那李寒羽说不定还会产生一种诡异的愧疚心理。
毕竟苏谨对外展示出的立场是自诩中立却又有点偏皇帝的那一派。
夜暮霭和墨弦刹那之间便想通了其中关节，随即不由得感叹了一下苏谨算计的能力。
“原来如此。”墨弦之前还挺纳闷这事，如今得到答案后不由得感叹：“你这算的也真是太厉害了。”
苏谨对此却自讽般的嗤笑了下：“太了解君主了而已。”
伴君如伴虎，他不能准确算计到皇帝的心思，那他就容易死。
“罢了，不说这个——”苏谨再看向夜暮霭，“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夜暮霭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斥着无奈，“不做什么，就好好练兵吧。”
苏谨闻言丝毫不意外，只道：“那你们就离开苏府吧，我有些困了，想休息一下。”
*
自从萧宁王出宫以后，舆论风向立刻变了不少，多数都变成了去指责、猜测苏谨。苏谨本人却在家安稳的跟母鸡孵蛋似的闭门不出，根本就不在意外界的任何看法。
而夜暮霭同墨弦也回到了萧宁王府。
“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瘦了。”夜暮霭沐浴完以后就拉着墨弦在床榻上腻腻歪歪，像个老妈子，他掐了掐墨弦嫩滑的脸蛋，眉头一皱：“果然瘦了。”
墨弦任由着他揉揉捏捏，像个小团子似的，她撒娇似的嘟囔：“没有瘦……”
“胡说。”
夜暮霭立马反驳她的话，并企图抱一抱，结果被墨弦给躲开了。
“？”夜暮霭脑袋上瞬间冒出个问号，有点委屈似的：“为什么不让我抱？”
墨弦辩解：“太腻歪了……你还是好好的睡着休息吧，别成天惦记着我瘦没瘦。”
实际上是怕夜暮霭量出来自己确实瘦了。
鬼知道他丫的为什么能跟个人肉秤似的，每次都能准确的量出她比上次重了多少或者又轻了多少。
夜暮霭对着她眨了眨眼睛，也没强求，只是说：“不抱也行，一日三餐记得按时吃。”
墨弦闻言：“……”
随即斟酌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爱好啊？怎么老喜欢问我体重？”
“……”夜暮霭无语的看她一眼，“瞎猜些什么？就是单纯关心而已。”
——其实不是。
他仍然记得前世墨弦身为女帝的时候为了政事常常忘了三餐，有一段时间甚至差点瘦到脱骨。
为的竟然是旁人的一句女帝真是苗条妍美。
后来从宦官记录的起居录中又得知了墨弦每日竟然只吃两顿饭，一顿是清淡的粥，另一顿是菜色清淡少油少盐的正常饭菜。
夜暮霭得知后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他不明白墨弦为什么要为了一些莫须有的言论改变？
结果后来他炖了鸡汤去给墨弦的时候才得知是帝师对她的硬性规定。
夜暮霭那会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就想微笑着抽帝师一顿，再饿他一个月。
在他的心里，那会的墨弦简直就是一个吃不饱穿不暖还遭受帝师胁迫的小可怜。
虽然这位墨·小可怜实际上是朵黑心莲。
虽然她最后杀死了帝师，亲手扭断过别人的脖子，但她在夜暮霭心里还是一朵‘柔弱可欺’的小可怜。
夜暮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她抱着这种错觉……反正滤镜很强就对了。
而且至今他也是这样觉得的。
“抱抱抱，行了吧？”墨弦看他愣住，还以为是自己的拒绝让他不乐意了，只能又凑上去极其敷衍的抱了一下他：“你能不能恢复一下你以前的高贵冷艳的样子……”
夜暮霭愣了一下，意识过来后并没有揭穿这个误会，反而眼眸含笑的看着她。
他的眼睛很漂亮，眼神拿捏的也很好，认真盯着一个人的时候会让被盯着的人产生一种被他宠爱着的错觉。
墨弦不由得觉得有些脸红心跳，暗暗的在心里腹诽，明明夜暮霭之前看起来没有这么撩啊，现在是怎么了？
终于疯了吗？还是说进化成2.0了？
墨弦一边享受着他柔情的眼神，一边在内心双标：算了算了，看在他长的好看就忍住吧。
颜控的墨弦如此想到。
果然真是哪个时代都逃不过颜控呢。
“不能。”夜暮霭声音里仿佛含着笑意似的回答她的话，“遇见你，我就冷不了。”
墨弦惊了，她瞬间有些诧异的皱了皱眉，然后伸手就要去捏他的脸颊。
“你做什么？”
夜暮霭下意识的躲了下，最后却只是迟疑了一下，又微微抬头伸过去让她捏。
“不是，”墨弦神色极其严肃的捏了捏他的脸颊，顺着就要去摸脸颊的轮廓，以防有什么人皮面具之类的东西：“我看看你是不是从宫里出来以后被调包了。”
夜暮霭：“……”
他无奈的攥住她的手，“我就是货真价实的夜暮霭，没骗你。”
墨弦啧了下，“那你怎么突然就变态度了？以前那个高贵的不说话王爷呢。”
“我只是觉得，在你面前不需要端着了。”夜暮霭喟叹似的，“这一次让我想明白了些事，时光是一去不复返的，人生不过数百年，何苦把自己活的这么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