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收到了拆迁的消息。
我父母早就离世了。
房子全在我的名下。
我要把房子留给我的女儿,婆婆却说小叔子需要房子娶媳妇。
婆婆不高兴的甩门走了。
下班之后,我就收到了女儿的死讯。
1.
“桃桃妈妈,节哀啊!”
我的手摸上担架上已经冰凉的身体。
什么节哀?
我只是出门了一趟,我的女儿就死了。
判定是自杀。
在河里,活生生溺死。
身体都泡的泛白肿胀。
这叫我怎么节哀!
一丝银色的光划过。
我看到,平安锁被桃桃紧紧攥在手上。
我颤颤巍巍从她手上取下平安锁,小心的放在怀里。
婆婆上来拉我,“这点地方还不够你丢脸的,不就是死了一个女娃吗?”
老公硬是把布盖了上去。
“这么渗人,你还一直盯着看,不怕做噩梦啊!”
我转过头去,“陈州!这是你的女儿,我们的女儿!你在说什么啊!”
两人都不回话,生拉硬拽把我拉出了停尸间。
“家属签个字。”一张死亡证明递到我面前。
我擦擦了眼泪,伸手去接,却被婆婆一把抢过。
她拿着文件前前后后翻了个遍,火急火燎的揪住护士,“我听说,那些个心脏啊啥的,不是可以换钱吗?这里面怎么没有写?”
护士看了我一眼,像是不忍,“可以是可以,但是。。”
婆婆一下就急眼了,手上力气大的差点把她的护士服揪下来。
“什么但是啊,趁现在还没死透,赶紧能取的都取了,本来就是个赔钱货,这点钱还不够养她的零头呢!”
我实在忍不住,站起身就甩了她一个巴掌。
“我不是个死人!桃桃死了,我还没有呢!”
“你发什么疯!”陈州上来开口就是大骂,“为了一个死掉的丫头片子,你就打我妈!徐悦,你是不是疯了!”
我冷笑一声。
低头就在证明上签了字,选择了遗体捐赠。
“哎,你干什么!”婆婆伸手去抢,护士拿着文件一溜烟就跑了。
她气的在原地跺脚,捂着心口说心口痛。
那是心口痛吗?
吃我女儿的人血馒头,亏她想的出来!
从我生下女儿开始,陈家一家人就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婚前说的再好听。
在走进产房,摸出婴儿不是个带把的。
婆婆当着我的面,把熬好的老鸡汤倒进了厕所。
月子还没出,就催我生二胎,还一直撺掇我把女儿送给别人养。
我死活不肯。
她就趁我不在家,只给桃桃吃菜。
我去医院一查,营养不良。
小小的孩子,面黄肌瘦,还拽着我的衣服,“妈妈,我想要个弟弟!”
我捏紧了怀里的平安锁。
我盯着眼前这个面目可憎的老人。
桃桃的死,绝对和她脱不了关系。
婆婆眼珠一转,又凑上来了,“徐悦,桃桃遗体捐献就捐献了,你好歹是她妈妈,这次我们就不计较了。”
她眼里满是贪婪的光,“但我们陈家也不能白养女儿吧,前几天我和你说的,陈州他弟弟结婚的房子,你现在过户过来,正好赶趟!”
血肉至亲,比不上他们的贪婪。
陈州见我不说话,着急的推我,“快答应啊,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孩子以后还会有的,给我弟娶媳妇可是紧要大事。”
我挤出个笑来。
“好啊”
好啊,我倒要看看,这房子他受不受的住。
2.
我松口答应给小叔子房子,显然让陈家人很是满意。
“徐悦啊,我就知道陈州娶你没错的,虽然头胎是个女娃,但现在桃桃没了,你也是时候再怀一个了。”
婆婆看我脸色不好,还煞有其事跟我说,“我问了大师,桃桃这孩子和我们家缘分就不够。”
缘分不够?
怕是挡了她的财路吧。
当时我说要把房子都给桃桃,可戳着陈家人的肺管子。
他们一个劲指责我,要把家产给一个外人。
一点都不知道为陈家着想。
我的小叔子,陈州弟弟也“刚好”谈了一个女朋友。
女方说,没有房子就不结婚.
小叔子有事没事就来家里串门。
等我回家,总能遇到桃桃跑到我身边,学着他们教的话,让我把房子给小叔子。
我以为,他们只是诱哄孩子来劝我。
直到,我看到那双背在身后,通红的双手。
还有脸上来不及擦掉的泪痕。
我拉着她的手,把小小的身子抱进怀里。
“妈妈会保护你的。”
那时候,我就盘算起了离婚。
还没准备下来。
桃桃就死了。
一双手在我面前晃着,指甲很黑,还带着泥。
粗糙的可怕。
我恍然回过神来,婆婆还在焦急的催促,“徐悦啊,我们什么时候去办一下过户程序啊,那边催的紧呢!”
催的紧?
所以就催走了我女儿的命!
我骤然愤怒起来,一下就掐住了婆婆的脖子,“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女儿!”
陈州赶紧上来抢救。
“桃桃是自己死的,你怪我妈算什么回事!”
“陈州,那是我们的女儿,从死了到现在,你一滴眼泪都没掉过,你还配当一个父亲吗!”
他们沉默的看着我。
片刻,才开口,“我也心痛啊,但桃桃都死了,你还要闹得家里都不欢快是吗!”
我对婆婆露出一个满是恶意的笑容,“桃桃没有安息,我不能安心,相信小叔子可以理解吧?桃桃毕竟是他的侄女啊!”
婆婆脸上满是为难之色。
她问我,那要怎么样?
怎么样?
我在陈家宣布,我要给我的女儿办一个葬礼。
“办什么葬礼啊,多花钱!”陈州第一个不同意。
我说,我用的是自己的钱。
“什么你的钱!夫妻共同财产啊,你懂不懂,你用这钱也要经过我同意的!”
陈州心痛不已。
“要你这么说,你的钱不该也有我的一份,不如你来出?”
“那怎么能一样,我儿子的钱,那都是有大用的!怎么能用来给一个小丫头片子办葬礼!”
是啊,那怎么能一样。
就因为我是个孤女。
我徐悦,嫁进陈家,连人带钱,全成了陈家的附属品。
“桃桃葬礼如果不办,我就把房子改造成灵堂,相信小叔子也能理解吧。”
“你说什么胡话呢!好好房子怎能改成灵堂呢!”
我花钱委托一个侦探去查女儿死亡那日的线索。
他说,至少要小半周。
让我再拖拖。
我站起身,拎包出门。
如愿听到那一声,“好好,真是呦不过你!”
你看,他们连我自己花钱干事,都好像是施舍我的一样。
3.
葬礼如愿办了起来。
侦探告诉我,他找到了新的线索,很快就能给我回复了。
我挂掉电话,走进葬礼现场。
婆婆热情的和到场的所有人问好。
然后接上那一句,“我孙女死了,我真的是心痛的夜夜都睡不着觉,徐悦也是,偏生要给这个小丫头片子办葬礼。在这里站着,我都呼吸不过气来了!”
呼吸不过气?
心痛?
那是在虚妄的“陈家钱”心痛吧。
葬礼我大办,完全是婚礼的规格,每户每家都有伴手礼。
我是为我的女儿积阴德。
婆婆却不这么想。
她人坐在椅子上,眼睛却好像黏在了那些礼物上。
不断发出嘶气声,还有叹气声。
我念完致辞之后。
我婆婆也上来抢过了话筒。
她局促的擦了擦话筒,扬起一张满是皱纹的脸。
“大家今天都是为了我孙女来的,我这老婆婆也不要一回脸,我孙女死的惨啊,大家不若给点香火钱,也让我孙女过的好点。”
此言一出,大家都震惊的无所适从。
看在我的面子上,几个人掏出了钱来。
婆婆喜的一下接过去,吐了几口唾沫就开始点钱。
“才两百?我孙女死的这么惨,你就给两百香火钱,你良心过的去吗?”
她上去一下就掀翻了高台上的骨灰。
青白色的粉末洒出。
她才有点慌张了起来,朝着我的方向道歉,“哎呀妈这也不是故意的,等会妈给你拿个扫帚扫扫。”
那人脸色青青白白,被我拦在了身后。
我身体不断颤抖,一半是愤怒,一半是兴奋。
“你那是要扫起来吗?我可听说,你要把桃桃的骨灰拿去卖,去给人家死掉的儿子配冥婚!”
“你说什么呢!人家儿子都死了,在下头孤零零一个人的多孤独,我只是把桃桃送去和她作伴!”
“你这个恶毒的老太婆!你丧良心啊!”周围已经有人开骂了。
明明知道骨灰已经被我提前掉包了,看到地上青白色的粉末。
我还是痛的弯下身去。
这个老太婆,真是恨不得我的桃桃下地狱。
他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死者为大!
一念之差,差点轮回路都不能让我的桃桃走上。
明明是自己的孙女。
婆婆对待桃桃的态度却好像是什么阿猫阿狗一样。
我雇来的媒体,从葬礼各处起身,闪光灯连成一片。
我适当起身,什么都不说,只是捂住了脸。
来宾聚拢到我身边,几个女生不忍的拍着我的背。
“徐悦,你趁早还是和陈州离婚吧!陈家这都是什么人啊。”
“丧良心的老太婆,趁孙女的葬礼敛财,没见过这样的人!”
几个记者也凑过来想采访我。
挤不进来,一耸肩,转身就去揪着婆婆问了,话筒急切的都想插进她的嘴里。
“请问你是想借孙女的葬礼捞钱吗?”
“听说孙女死的那天,你也在场,是否有什么隐情呢!”
闪光灯的声音越发大。
陈州这时候好像突然有了底气一般。
他冲上去,对那些设备就是一通砸。
媒体愣了一下,更加兴奋。
事情闹得越来越大。
会场门打开,警察推门而入。
“来,闹事的,都跟我走一趟!”
陈家一家人被带走。
说是一家人其实不太妥当,小叔子被婆婆和陈州联合保了下来。
落荒而逃。
而剩下两人,不仅要被拘留。
还要赔偿设备钱。
“就个破相机,你要两万,你想钱想疯了啊!”
两拨人差点在警局又掐起来。
热度还在上升。
很多热心群众聚拢到警察局门外,往将要拘留的陈家人身上扔臭鸡蛋。
“呸!”
“一家人心都黑透了!”
我看着手上软件上不断上涨的热度。
不出意外,头条,他们逃不掉了。
这时,一个电话突然打进我的手机。
是侦探。
他说,证据找齐了。
我的女儿,不是自杀。
4.
我喝下一口咖啡。
苦涩。
压不住我心中无限的怒火和悲凉。
一张又一张照片被推到我面前。
“徐小姐,你看看,这是当时摄像头捕捉到的画面。”
侦探推了推墨镜。
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看起来,更像是怜悯。
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
婆婆带着桃桃,去了水库,还自作聪明的避开了摄像头。
但那时候,刚刚好有人在那里玩耍,录下了她和桃桃一起走到水库的镜头。
“我这边猜测,你的婆婆把桃桃带到那里之后自己离开了。但是那里,是栏杆之外,应当是诱骗他出去,小孩子力气小,抓不住栏杆,就掉下去了。”
一整杯咖啡被我全数灌入口中。
是这样啊。
所以桃桃手里紧紧抓着平安锁。
那个时候,她该多害怕。
我的心纠成一团。
手抖的纸也拿不住。
对面的侦探看了我许久,只能说上一句,“节哀。”
我苦笑,“节哀不了。”
那是我的女儿啊。
他顿了下,“这单,就算我送你的吧,你不用给我报酬了。”
我放下照片。
“钱已经打卡了,你再帮我办件事吧。”
他说,好。
从咖啡厅出来,我就接到了婆婆的电话。
出乎意料的。
他们被关了一天,婆婆却没有开口就骂,反而相当温和。
“徐悦啊,你小叔子,小天女朋友吵着要看房子,你看这事?”
看房子?
桃桃浮肿的脸在我面前一晃而过。
我再度摸上了平安锁。
电话那头还在说,“我已经告诉她你的电话了,就是有件事,小天女朋友不知道小天还有个哥哥,你可别说漏了嘴。”
不知道有个哥哥?
那我是什么身份。
我接起电话,一个女声响起,“喂,你是陈家保姆吧,房子在哪?’
陈家对我真是放心啊。
他们是认定,我不会揭穿他们的面目。
就像我大学刚毕业,就被陈州骗进了陈家。
因为未婚先孕,家里也没有人。
他们一分彩礼都没有出。
每个夜里,只要我但凡想反悔,陈州就告诉我,我这样未婚先孕,一点都不洁身自好的孤女,只有他们陈家愿意要。
我为了桃桃,点头应好。
他们就好像真的信了。
信了我是个离了陈家活不下去的人了。
陈家保姆。
或许是所有陈家人对我的定位。
电话那边有些不耐烦了,“问你话呢!你什么态度,我早晚让陈天炒了你!”
我站在十字路口,看着眼前的高楼。
报了个地址。
电话那头要求不断,让我找辆车来接她。
我直接挂掉了电话。
陈天的人设是独生子小少爷啊。
那我肯定要为他的人设添砖加瓦。
女孩问我陈天家庭状况的时候,我满脸堆笑,“是啊,天少爷自幼失去双亲。“
“是啊,是啊,这个房产是他继承了一大笔遗产的一部分。”
5.
女孩叫青青。
是独生女,城里户口,家庭十分富裕。
堪称白富美。
这是婆婆说的。
我领着她上了房子,
我拆迁分到的房子很大,位置很好。
只有一个缺点。
空空荡荡,没有装修,是个空壳子。
我看着青青在房子里到处看,一副惊叹渴望的模样。
心中已然有了一个猜测。
“假名媛”。
她站在房子正中间,气势汹汹的质问我,“你刚才不来接我,我穿着高跟鞋走路,脚痛死了!这里竟然还没有坐的地方!等我进了陈家,我马上让你滚出陈家。”
我不理会她,她就脱下脚下的高跟鞋砸我。
我的腿上瞬间红了一片。
我知道,她在试探我。
我捡起高跟鞋,一言不发的走出了门。
“喂!你去哪里!”青青急切的喊着,单脚跳着,却因为鞋跟太高摔倒在地,吃了一嘴灰。
我回来的时候,迎着我面门的就是另一只高跟鞋。
我举起了手中的奢侈品袋子,高跟鞋打上袋子,瞬间染上脏污,还有了破损。
她看着袋子,满是心痛。
我随手把袋子折叠,放在她身边,“青青,坐这上面吧。”
她手都在发抖,却强装镇定,“这袋子?”
煞有其事的把那些奢侈品放到她身边。
说是陈天让我买的。
“这袋子家里有的是,你先坐着吧,别累着了。”
女孩眼里的欲望越发明显。
我精心挑选的一套搭配的奢侈品套装,瞬间让她像了个白富美许多。
她对这身很满意。
号称以后会给我加薪。
我也很满意。
所以在晚上,刚刚脱离拘留的陈天和她约会的时候,越发坚定了青青是个白富美。
我坐在他们的隔壁桌。
看到那一套行头,总算知道了陈天为什么这几天都不见踪影。
一个是躲风头。
还有一个就是身上这身昂贵西装,估计是把陈州的积蓄掏空了。
在商场精挑细选组合上的吧。
假少爷和假名媛。
天造地设。
我走到了走廊。
听着陈天站在那里背身打电话,“妈妈!青青真的是个白富美!”
那头的婆婆也高兴万分,声音瞬间提高了八个度,“你啊,赶紧把人拐上床,等怀孕了,彩礼也不会让你出!你看徐悦不就是这样被你哥拐回家的,服服贴贴的。”
她一再嘱咐,用套的时候,要戳个洞。
哦,是这样。
原来,不是意外怀孕啊。
同样的把戏,用了一次又一次。
只是,这次,可不是白富美了。
两人都以为对方是金龟婿,白富美,心照不宣的滚到了一起。
我从酒店房间门口走过。
顺手拿走了录音笔。
真是一场大戏啊。
第二天,婆婆给我打电话,说是青青要嫁给陈天了,嫁妆一千万还有三大套精装房,但是她要看到陈天的诚意。
所以,房子上,要写她的名字。
婆婆在电话那头,自然而然的说,“到时候,你把天儿的名字和青青的都写上,后天之前办好可以吧。”
我告诉他,手续没有那么快。
但是钥匙可以先给他们。
两人连夜搬进了房子,蜜里调油。
婆婆又要我去装修。
只是这一次,我不接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