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严洗完碗出来,捞起沙发上的外套穿上,朝谢奚道:“走吧,送你回去。”
“他们呢?”谢奚指着醉晕了的那三只,“就这样不管了?”
韩严淡淡地说:“不管,个个都是皮粗肉糙,冷不死。”
谢奚:“………”
这人说话的方式谢奚到现在也还没习惯过来,但他却并不讨厌。
见谢奚一副郁闷的样子,韩严笑了:“开玩笑的,先送你下去,等下回来再给他们盖被子。”
韩严发现,和谢奚在一起时,他笑容都变多了,总是情不自禁的就笑了。
谢奚还是不忍心,朝韩严说:“先给他们盖吧,免得冻到了。”
先把他送走,回来再盖,岂不是多此一举了?
“好吧。”韩严好脾气的依他的,这事要是换了别人,在韩严说完回来再盖的时候就乖乖照做不敢再多说了。
但谢奚不一样,谢奚此时还不了解真正的韩严,韩严也纵容着谢奚。
给三只醉鬼盖了被子之后,韩严才送谢奚出门。
十月份的夜晚,天气已经有些凉了,下楼之后,明显的温差让谢奚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韩严第一时间就脱下了自己的外套,非常绅士的给谢奚披上。
温暖的外套披到身上的瞬间,谢奚有些懵,反应过来就要将外套拿下来,“我不用……”
“穿着。”韩严摁住他要拿衣服的手,道:“晚上很冷,会感冒。”
掌心下的肌肤细腻柔软,韩严没忍住用大拇指蹭了蹭谢奚的手背,触感像果冻一样滑,他没忍住无声的“啧”了句。
谢奚说:“真的不用,我马上就要坐车了,你等下会冷……”
韩严说:“那就等你上了车再还给我。”
谢奚知道自己拧不过韩严,只能乖乖默许了。
晚上十点多,正是大排档和麻辣烫生意最好的时候,大排档里的酒鬼吆喝着,麻辣烫店里十几岁的少年们吹着牛逼哈哈大笑,两人并肩走过吵闹的小街,来到了小区外面。
对面就是热闹繁华丽的步行街,仅一条大路之距,几十米的长度,就隔出了两个世界。
小区的入口,给人的感觉,仿佛就是从一个从绚烂的草原通往一片满目疮痍的荒原的一个路口。
夜晚有点凉,韩严穿着一件单薄的长T,陪谢奚站在路边等出租车,他似乎一点也不冷,手抄裤兜,站的笔直。
谢奚不会处理这种气氛,更不知道在这样的气氛之下该说些什么,于是他啥也没说。
韩严也没开口说什么,只是沉默的站在一旁,陪着他等车。
煎熬的几分钟过后,终于看到一辆空的出租车从不远处开来,谢奚如释重负,赶紧伸手招车。
车子缓缓在两人面前停下,谢奚拉开车门,上车之前看向韩严道:“那个,谢谢你。”
“上车吧。”韩严站的依旧笔直,深邃的眼眸看着他,说:“晚安。”
“晚安。”
车子开远,谢奚从后面还可以看到韩严,他依旧站在原地,维持着同样的动作,笔直的看着车子开走的这边,他看着韩严挺拔的身形逐渐变小、越来越远,变成一个小点,最后拐弯再也看不见。
谢奚收回视线,坐好,右手捂着胸口,感觉心跳有些快。
韩严这个人,真的很不一样,他就像一块神秘的陨石,外表是坚硬的裹壳,需要跟他慢慢的、细细的、长久的相处之后才能看破他的神秘,探究他的内心。
韩严看着车开远了,才转身往回走,这条破败阴暗的小巷他走了十几年,走了无数次,每一次都心如止水,只有今晚,他的脚步很欢快,心情很愉悦。
此时的韩严,不再是深沉、压抑、对未来没有过任何期望的韩严,而是愉悦,轻松,对未来充满了期待的韩严。
这些,都是一个名为谢奚的人带给他的。
…
没有和韩严见面的日子里,韩奚的生活跟以前一样,循规蹈矩,平静如水。没有丁点的波澜起伏,也没有新的体验。
周末,谢奚上午就写完了作业,下午就开始觉得很无聊了。
习惯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前十几年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可最近发生的事情都远远超出了过去他的生活圈子,就跟有根线在他面前,他一直都听从父母的话,没有试图越过去,只在线内活动,不想让他们担心,可有些东西,一旦跨过去了,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培养好的习惯并不难,可尝试新体验的心却也一直都在蠢蠢欲动,从未停歇。
以前他可以一个人单独待着,只是看书就可以待上一整天,全心投入书的世界里,现在他已经坐下了半个小时,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很想去找陆丰年玩,或者是找韩严。
越想,心里就越雀跃。
凭着最后一点自制力,谢奚压住心里的想去找韩严的蠢蠢欲动,拿起手机登入了QQ。
还是找人聊聊天吧。
谢奚看了一圈,发现那个。今天没有找他,聊天记录还停在昨天中午。
该死的,需要他的时候不出现,不想跟他聊天的时候他偏偏就出现,发几十条信息骚扰他。
谢奚丢下手机,坐在落地窗前,看着院子里的芭蕉树,两只蝴蝶在火红的玫瑰花上轻轻的煽动着翅膀。
静坐了两分钟,谢奚猛地起身,捞起手机,快步走到玄关处,穿鞋出门了。
…
谢奚坐出租车到了横安小区,在外面停车,按照脑子里的记忆,艰难的找到了陆丰年家的炸串店——丰年炸串店。
谢奚进了店,陆丰年在油锅前炸东西,店里面有两桌客人。
陆丰年震惊的看着谢奚:“校花,你怎么来了?”
陆丰年是知道谢奚因为身体原因,平时很少外出的,那次能来参加他的生日派对,他就已经很惊喜了。
谢奚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摸了摸鼻子,眼神闪躲:“一个人在家有点无聊,就来看看。”
“你先坐,我马上忙完这点。”
“好。”
谢奚找了个空位坐下,旁边是一男两女,看穿着打扮,应该也是高中生。女生盯着他看。
尴尬的不知道该做什么,谢奚以前完全没有社交过,所以面对陌生人的注视,他内心会莫名的恐惧和不安,这种状态应该就是书上所说的社恐。
谢奚如坐针毡,几分钟之后,陆丰年给那桌上了吃的,就坐到了他对面。
谢奚顿时松了一口气。
陆丰年道:“你坐车过来的还是自己骑车过来的?”
谢奚道:“有点远,坐车过来的。”
“刚刚我在做物理题,发现有道题怎么解也解不开,还想着等一下发信息问你的,结果你就来了,能当面讨教就更好了!”陆丰年这个学习狂,分分钟离不开学习这个话题,忙着做生意也不忘了做作业。
谢奚现在也没别的事,于是很积极道:“拿出来吧,我的都做完了,我给你讲讲。”
“你等等。”陆丰年起身进了后面的小房间,不一会就拿了物理习题本出来。
这是物理老师要求全班人手一本的习题本,根据教程进度来布置作业的。
陆丰年翻到他做的那一页,“诺,就是这道大题,我算了好几遍都没对,都是算到一般就卡住了,怎么看都没看懂是哪里出了错。”
“这题先把式子代进去,然后根据题目的要求……”
谢奚早上刚做完这题,所以印象很深刻,他刚准备给陆丰年讲,店里就来了客人。
陆丰年抱歉道:“抱歉,校花你等我一下,我马上过来。”
“没关系,你先去忙吧,我把思路写出来,你等下看了就懂了。”
“好。”陆丰年一脸感激道:“校花,我爱死你了!”
谢奚无奈的笑了笑,低头写解题思路。
陆丰年给客人点了餐,炸的时候抬头看向谢奚的位置,只见那人身穿白色衬衫,修长的手握着铅笔,微微垂头,侧脸轮廓勾勒出流畅的线条,肤色雪白,笔尖在纸上唰唰写着字的样子真帅,打了聚光灯一样。
有些人生来就像星星一样闪耀。
谢奚写完解题思路之后,抬头舒展了一下脖子。
陆丰年提着打包盒走了过来,放到桌上。
“我将解题思路写下来了,你待会有空了就看吧。”
“谢了校花。”路丰年道:“这个你拿走吧。”
“嗯?”谢奚疑惑的视线落在餐桌上的打包盒是。
陆丰年解释道:“我这里忙,吵吵闹闹的,也顾不上和你说话,我烤了点吃的,你拿着去找严哥吧,他虽然也在忙,但绝对有时间陪你聊天的,这里有两份,一份是给奶奶的,那份少油没有加辣味调料的是给奶奶的,微辣的那一份是给你和严哥的。”
“嗯。”
谢奚瞬间就觉得更加不好意思了,这里的每个人都那么忙,就自己无所事事,他和韩严现在虽然不陌生了,但是好像也没有那么熟好像,这样去会不会尴尬?
虽然他很想去。
既然他来都来了,总不能就坐坐就回家去,他现在也蛮想去看看韩严现在在干嘛的,不能浪费了坐车钱是不是?
谢奚只是犹豫了两秒就点头了,提起打包好的炸串,朝陆丰年道:“那我去他家和奶奶聊聊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