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归道长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在思索了片刻之后轻声言到：“也可能是道观不懂事的小娃娃在玩闹吧，小兄弟毒伤初愈，多吃些，贫道还有事，就先行告辞了。”
看着云归道长离去的背影，仇四陷入了沉思，杨曦蔓这才注意到师父的离去，轻声问了一句，“你在想什么？师父可是我的恩人，就算是有所怀疑也别这般直接追问。”
听闻此言，仇四一愣，他原本以为杨曦蔓的注意力压根儿没在他和云归道长的谈话上，更想不到这女人在猜到自己怀疑云归道长之后竟是没有半点愤怒。
“看来你也觉得他有问题。”
杨曦蔓摇了摇头，“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不愿去怀疑他什么，但我想他应该知道一些事情，不过这么些年他不说我也就没问。”
“你看到刚才那条流苏了吗？”
“瞥了一眼，没太看清。”
仇四沉默了，看着门外院落发起了呆。
……
三清观的内院，道家三尊的石像之下，云归道人焚起了香，负手而立抬头看向了正中央的上清灵宝天尊，眼神越发复杂。
突然一阵风吹开了门扉，云归道人没有回头，但他知道有人来了。
一位身披银白虎甲的男人出现在了观内，银色面具蒙面，一身的杀伐气息。
云归道长转身面向他，愣了许久之后长长叹息一声，“我想过会人找到我，但没想到会是帅爷您。”
“怎么？见到本帅连行礼都不会了？”银甲面具人不怒自威，让人感到无比的压抑。
“过往名讳早已忘却，贫道云归亦不再是瑶宫执金令。”云归道人的语气很是平静，但从他的眼神中能看出并没有什么底气，甚至藏着一丝对那银甲面具人的恐惧。
云归道长的话音刚落，银甲面具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现时已是单手扼住了云归道人的喉咙，将其举到了三清石像下的高台之上，那低沉而又让人不敢质疑的声音再次响起：“从你当年拜入瑶宫成为执金令开始，你的命就不是你自己的！本帅让你活着你才能活着，本帅要你死你才可以死！”
说完，银甲蒙面人松了手，看样子并不是想要云归道人的性命。
云归道人跪在了地上，“帅爷，您到底想要什么，我已经多年不问江湖事了，而且有关瑶宫之事这些年我一句都没有跟别人提过……”
“什么事你自己心里不清楚？把青州十三城的结构图交出来！还有不要再让杨家遗女追查当年之事，本帅敬杨太公风骨，这次便饶她一命，至于你，除掉跟在杨氏女身边的那个男人，然后自行了断吧！”
听闻此言，云归道人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忙说道：“帅爷，青州十三城的结构图不在我这儿……那东西从来都只有青州刺史和青州节度使才能拥有，当年杨柏舟死后他的二弟也消失了，结构图无迹可寻。”
“若你要这么说那就只能在杨氏遗女手中了，本帅给你三天，把图带到我面前，若等本帅自己去要，她们一个也活不成！”
话音一落，银甲蒙面人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等超凡入圣的武学修为绝非一般人能有，当今天下五大宗师或许也不过如此，云归道人不敢揣测那个男人的实力，他好歹也是八段的高手，在这个男人面前却是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烛火熄灭，他颤颤巍巍从地上起来，看着那敞开的大门，心里百感交集，那个男人的命令不可违抗，既然他说了要自己杀掉徒儿身边那个男人之后自裁，那不管照不照做，仇四会死，他也会死。
想到此，云归道人走到三清石像后，拿出了藏在暗格中的宝剑，可想了想又放了回去，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不是仇四的对手，虽然不知道帅爷为什么要吩咐杀掉仇四，但帅爷说出的话就是命令，他不能违抗也不敢违抗。
至于青州十三城的城防图这些年也他也无数次探寻过，虽然心里也曾怀疑是不是在杨曦蔓手里，但这么些年相处下来他也是越发拿不准，救下那丫头的时候她就已然十四岁，心思细腻对外人无比提防，恐怕就算东西真的在她的手里也不会轻易向外人表露。
那东西害死了这么多人，若是真的不在，那便是再好不过，怕就怕那小丫头谁也不说，自己给藏了起来。
念及于此，云归道人的目光变得越发深邃起来，随即孤身去往炼丹房，翻出了一包药放进怀里。
……
第二天一大早，仇四早早起了床，刚踏出门前便看到云归道人的身影。
“仇小兄弟，陪贫道去后山坐坐？”
仇四有些疑惑，特别是经过昨夜的事之后他便更加怀疑这个所谓的道人，多年刺客生涯让他养成了极其敏感多疑的性格，但他心里断定这个人一定了解一些当年之事，索性没有拒绝，很是爽快地跟着他去到后山。
玉峰山后山也有一片花海，花海之上一座古老的凉亭，据说当初修建三清观时便已然存在，历史悠久无从追溯其来历。
亭中石桌上有沏好的茶还有一些点心，在他的邀约之下，仇四与之对坐。
“今年的新茶，这桂花糕也是今年新采的桂花，小兄弟尝尝？”
仇四很是小心谨慎，示意让他先请，云归道人微微一笑，拿起一块糕点吃下，又喝上一口茶，仇四的警惕依旧没有消除，拿起糕点咬了一小口之后放下，也没有咽下去，立刻就吐了，还做出一副嫌弃的模样：“我最不喜甜点，本想给道长一个面子却实在难以下咽。”
“那小兄弟喝杯茶吧！”说着便端起茶壶要为仇四倒上。
这次仇四没有拒绝，端起来便喝上了两口，以他的实力，想要喝下去再以内力逼出来并不是什么难事，“道长想找我来聊什么？”
云归道长轻声笑道：“小兄弟昨日说看贫道面熟，昨夜回去之后贫道仔细想了想，当初的确是和小兄弟见过一面，我想该是在青州杨刺史的府中。”
此话一出，仇四愣了，他完全没想到云归道长会如此直白，顿时思索起来，过了许久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可眼神也紧跟着变了。
“当年你也在！难怪我一直感觉当年那次行动还有另一股势力参与……你到底是什么人？”
云归道长端起茶抿上一口，随即言到：“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问题你是什么人？”
“天渊永寂，仇四！”
“当年若没有我们帮忙，就凭你等怕是做不到屠戮杨氏满门，所以你该明白当年杨氏灭门已是必然会发生之事。”云归道人的眼神变得深邃无比，有些让人看不透。
仇四也有些疑惑，问道：“你果然脱不了干系，这些话你就不怕杨姑娘知道？能感觉出来她还是很敬重你，可你竟然也是当年杀他家人的凶手之一。”
云归道人沉默了片刻，随即又岔开话题，“我听说过永寂的大名，天渊四大王刺之一，秋华断首，刺乱封喉，刀法至少能排进当今天下高手前三，只是我想不明白，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帮蔓儿去调查当年之事呢？明明你也是当年元凶之一。”
仇四眯了眯眼，强行扼制主自己的杀气，“你别管这么多，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是什么人，对了，我这个人不太擅长威胁别人，但杀你真的不是什么难事。”
云归道长愣了愣，笑道：“你还没资格知晓我是什么人，罢了，该结束了。”
仇四皱了皱眉头，“所以呢，你打算怎么除掉我？”
中年道士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果然做你们这行的对杀意特别敏感，你是何时感觉到我想杀你呢？”
仇四面不改色地端起茶抿上一口，“直觉，欲杀人者表露出的不仅仅只有杀气，或者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一名职业刺客的本能反应，所以我现在很好奇你如何能杀我，茶水点心？看来不是，你并没有这么愚蠢。”
“论杀人暗算的手段，谁能和你们职业的相比呢？算算时间你的药效应该快发作了吧？”云归道人轻声说道。
仇四不以为意，轻哼一声，“我一直防着你，所以你根本没机会下毒，从第一眼见你觉得眼熟起，我便从来没有相信过你，食物水源，贴身衣物，甚至是香炉里的香，我都检查过，若还是中了招，只能说你手段太高明。”
中年道士摇了摇头，轻声言到：“我注意过你，每晚你都会跟你女儿讲故事哄他入睡，所以我把毒下到了她房中，剂量不大，但足够让你内力溃散无法聚气。”
一听到他在自己女儿身上下毒，仇四第一个念头不是考虑自己，而是担心会不会伤害到心儿，顿时大怒，拍桌而起，拿出怀中那柄名为“刺乱”的短剑，剑锋直指云归道人：“你找死！解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