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此，杨曦蔓更是不解，追问道：“可是你把马儿往东方赶，我们也是往东走的呀……嗯？莫非……”
“没错，马儿没有驼人，脚印没那么深，而且今日大雨，更不易留下痕迹，他会猜我们是弃马而走，故意拿马儿迷惑他，索性我们就直接往东方走了。”仇四说着，眼神中闪过一丝疲惫。
杨曦蔓向来敏锐，一眼便看出了仇四有些不对劲，这才发现了他肩膀上的血迹，连忙将他搀扶住，“你中毒了，唐家的人最擅长用毒，得赶紧处理！”
仇四摇了摇头，“先找个地方休息，我还能撑住……”
可是话音刚落，他就往前倒去，小丫头担心地大喊起：“爹爹！你怎么了？”，好在杨曦蔓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仇四，随即很是无奈地将他背到背上，顺着山间小道走去。
……
山洞内，火堆生起，白衣女子拿起匕首一片一片切下兔肉挂到洗干净的树杈子上，一旁小丫头双手托着下巴认真听着这位漂亮姐姐将那江湖上的故事。
仇四沉睡了许久，睡梦中他又回到了当初听命杀人的时光，直到淮水前，红衣女子倒在她的怀里，他才惊醒了过来。
额头上的冷汗只冒，看着杨曦蔓和女儿围坐在火堆前安然无恙，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醒了？伤口给你处理过了，但那毒很怪，我没办法，不过短时间内要不了命。”
仇四满不在乎，看着因为自己醒来而兴冲冲跑到面前的小丫头，眼神柔和了许多。
“无妨，生死之事乃上天注定，真要死谁也阻止不了。”仇四下意识说出这句话，却忽略了面前女儿的神情。
小丫头咬着嘴唇一语不发，只是泪眼汪汪地盯着仇四。
他这才意识到不该在女儿面前说这样的话，连忙自己打自己的嘴巴，还说道：“心儿别怕，爹爹胡说八道呢！”
小丫头的脸色这才好了许多，这是一旁的杨曦蔓好似漫不经心问了一句，“你女儿真可爱，对了她叫什么名字？”
此话一出，仇四没来由得沉默了起来，眉头一皱，双眼无神。
小丫头看向白衣女子，笑道：“姐姐我叫初心！”
这话刚一说出口，白衣女子手上的动作停下了，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看向小丫头，“心儿今年多大了？”
“八岁！”
杨曦蔓愣住了，片刻之后将目光看向了仇四，轻声问了一句：“你把心儿看得比命还重，为什么先前就敢让我带着心儿逃跑呢？就不怕我把她拐跑以此要挟你？”
仇四没有说话，小丫头却是眨了眨眼天真烂漫地笑了起来，“因为大姐姐你是好人呀！”
男人将女儿抱去怀里，轻轻抚摸她的脑袋，随即说道：“心儿乖，听爹爹的话，给大姐姐磕头。”
小丫头很是不解，但看了看爹爹严肃的神情，却也没有说什么，直接照做。
可是杨曦蔓却好似明白了什么，不可思议地看了仇四一眼，顿时红了眼眶，一把将小丫头搂入怀中，埋头抽泣起来，嘴里还不停呢喃道：“谢谢……谢谢……”
男人的眼中的情绪变得复杂，有开心，有不舍，三分释然，三分惆怅，他也不知道自己此时该怎样去表达自己的情绪，但他明白，自己终究不是心儿的亲生父亲，更不是他的血亲。
也不知过了多久，几人始终沉默，但仇四和杨曦蔓二人皆是心照不宣，没有将小姑娘的身世点破，只道是这一刻开始，二人之间不再那般生分，当然他们心里都明白，这是因为心儿的原因。
一顿饱餐之后，仇四将女儿哄睡着，孤身走出了山洞，白衣女子看着他落寞的身影，起身跟了出去。
此时云散月明，晚风微凉，格外清爽。
“谢谢你啊，哥哥若是泉下有知，也无憾了。”白衣女子突然说道。
仇四的心里咯噔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许久之后他才终于说了一句，“受令尊杨太公所托，践行己诺而已，若是可以，你带她走吧……”
说完，男人的声音越来越低，甚至有些颤抖。
杨曦蔓哪能看不穿他的想法，苦笑一声说道：“舍得吗？心儿早就是你的全部，何况……不仅只是你离不开她呀。”
一听此言，仇四平静了些许，片刻后继续说道：“唐玄幽为何想杀你们我不知道，但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心儿。”
“今日我听到他说你也是四大王刺之一，莫非你是那就是位代号永寂的肆？”
男人目光暗淡，轻轻点了点头，“肆是我的名字，永寂是我的代号，你倒是对天渊有些了解。”
“为了调查当年那个下令屠我全家的真凶，我也在天渊接过一段时间任务，只不过始终在外围，无法触及核心，但四大王刺的名声就算不是天渊的人想必也都一定听过一些。”白衣女子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男人很是不屑地冷笑了一声，“什么四大王刺，不就是一群从杀人凶手中选出来的佼佼者吗？”
“看来你真的很讨厌以前的自己。”
“谈不上讨厌，只是有些后悔，为什么当初不能早一些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呢？”仇四的情绪越发低落，似是不愿意继续聊下去。
可此时白衣女子的神情却变得异常严肃，只见她对着仇四躬身一拜，“先生心怀侠义，曦蔓拜谢您对心儿的救命之恩，今时今日，但求先生助我探寻当年真相，以还那些无辜枉死之人一个公道！”
仇四有些动摇，其实他明白自己当不起“先生”二字，更谈不上什么心怀侠义，他只是想要保护自己的女儿。
可如今，四大王刺之一的唐玄幽找上前来意图对杨氏遗孤赶尽杀绝，这一点他绝不能忍。
更何况，他也越发好奇当年那个任务到底牵扯了什么。
那次代号“天诛”的行动是他作为刺客的最后一单，也正是这一次他第一次开始质疑任务目标是否真的该死。
而今，当年参与此事的好友被人灭口，而他自己很显然也被盯上，且不论唐玄幽想杀他是不是为了灭口，还是真如其所言是为了剿灭杨氏余孽，可天渊的人找上他已是事实。
若是一味的逃避，真的能解决问题吗？心儿跟着自己东躲西藏又真的能过上安生日子吗？
其实仇四的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从唐玄幽出手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明白这件事绝不会就此结束。
仇四心里最想的还是带着女儿过上安生日子，可是正如杨曦蔓所言，生于江湖，退到哪里又不是江湖呢？若只是一开始因为他自己以往的身份带来了威胁，他大可不必理会，可如今唐玄幽盯上的是自己的女儿，这让他实在无法心安。
“你这个女人很奇怪，当年杨氏灭门之案我也是参与者之一，你就不想杀我报仇？”
白衣女子神情黯然，眼里闪过一次杀意，氛围顿时变得很微妙，杨曦蔓站在仇四的身后，看着这位背对着自己的男人，心情很是复杂，虽然之前有过猜测，但此时听到仇四亲口承认，心里的恨意再也掩饰不住，哪怕这个男人救下了自己亲哥哥唯一的血脉，但如此大仇怎能轻易释怀，但她没有动手，许久之后，心中杀意才渐渐平了下去。
“我打不过你。”
男人缓缓转过身，只见他的手放在怀里，不用想也知道，他握着的是那杀人的短剑，“还好你没有对我出手，虽然我早就不想杀人了，但我也不确定在面对生死关头时，会不会为了保命杀掉你，就算……你是心儿的亲姑姑。”
杨曦蔓的额头冒出些许冷汗，但她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我不会这么傻，更何况我还有求于你。”
“所以，你是在求你的仇人帮你报仇？”仇四不免冷笑两声。
白衣女子很是坦然地点了点头，“心儿跟着你早晚会知道自己家人被害的真相，到时候你该如何面对她？帮我，或许能弥补你心头的愧疚。”
仇四的眼中闪过一丝哀伤，“如果我说，当年我没有杀过你杨家一人你会信吗？”
“既有求于你，我会说我信。”
男人好似自嘲般苦笑了起来，“呵，我怎会问这种蠢问题。”
说罢，仇四把握着怀中“刺乱”的手拿了出来，其实他心里明白，此时以他中毒的状态，这女人兴许是能杀掉他的，可是杨曦蔓没有这么做，是没有把握也好，还是想要利用他也罢，仇四都不在意，他只是下意识看向了山洞，久久不曾言语。
他不得不答应女子的请求，为了这些年来心里仅存的一束光，这也是他还能苟活于世的唯一念头。
待到天亮，一行人再次出发，后又追兵，加上仇四中毒已深，杨曦蔓提出建议去找她的师父，或许能解仇四身上的毒，二人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不再提当年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