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四握刀的手越攥越紧,面对这个男人他不敢有半点松懈,天渊组织的四大王刺中排行第二,“画地为牢”唐玄幽,他的实力和杀人手段自是不用多说的,就算是在以前仇四也不敢说绝对能赢得了这个男人,更别说如今的他多年没有握刀,出手也定不似以往那般狠决。
“没有商量的余地吗?非杀我不可?”仇四最后问了一句。
回答他的是一枚破空而来的碎骨针,好在仇四与人战斗的本能还没有尽数磨灭,倒是很轻易地躲开了这一针,随即拔刀出鞘,刀光闪过,本就只剩下一半的庙门被刀气斩成两段,唐玄幽轻声一笑,“血刀秋华果然霸道,好刀,我要了!”
仇四前所未有的认真,他知道今日的自己远没有当年状态,面对这样的强者也只能竭尽所能去应对,横刀而去,霸道的刀意撕裂这本就摇摇欲坠的破庙。
而那中年人此刻面不改色,从怀里拿出暗器向仇四丢去,此人手法高明速度奇快,不过一呼一吸之间,十数枚飞刀混着碎骨钉朝仇四袭去。
纵然仇四刀法不减当年,却也难免中了招,肩膀处透骨的疼让他一下子惊惧不已,这种程度的出手要是在曾经绝对伤不到他。
其实一位杀人无数的刺客就算多年不再杀人,那刻在骨子里的狠辣并不会因此而减退。
但若一个人的心开始变得柔软,那他的刀也会变得迟钝。
唐玄幽不免开口讥讽道:“身为四大王刺之一,你的实力不该只有这般才是,难道是多年不杀人,连怎么用刀都不会了?”
仇四没有理会,他看向周边的暗器,每一把飞刀和碎骨钉的尾部都连着一个肉眼难以察觉的钢丝,心下便猜到这就是传闻中画地为牢的手段,顿时没敢轻举妄动,“以前组织中就总是在传您的身份,现在看来您还真是和蜀中唐家关系匪浅啊。”
一听仇四说这话,中年男人脸色立刻难看起来,“你想试图激怒我?放心吧,谁还不是经验老到的刺客呢?咱们真刀真枪的手上过!”
话音一落,唐玄幽的声影消失于黑暗中,随即四面八方不知何处飞来无数的暗器,仇四一边挥刀格挡,一边斩去那些肉眼难见的钢丝,原本隐匿身影杀人无形是他最强的手段,可这样的手段在他决定不做刺客之后也就渐渐没了什么作用。
唐玄幽的手段在天渊组织中不是什么秘密,这个男人很少和别人正面交锋,多是暗器,下毒,傀儡等一切能消耗对手实力的手段,而且战斗时间越长,便是对他越有利,因为他善于主导战斗中的变化,精心计算着每一次暗器的落点,就好像牧羊童一般,用石子儿圈地为牢,将猎物死死控制在他的战场范围之内。
仇四和这个男人相处了很多年,虽然真正的底细不曾了解,但相互之间的手段还是了解过不少,这唐玄幽引以为傲的兵器是那枚手环中藏着的细小钢丝,论锋利程度,不属于世间大多数神兵利器,一但这由钢丝组成的杀神阵成型,那就算是大罗金仙也得缺胳膊少腿儿。
一想到此,仇四越发清楚不能给他继续施展的时间,于是大喊了一声,“杨姑娘,赶紧带着心儿走,若不然我施展不开手脚!”
破庙的内院里,白衣女子想也没想就带着小丫头离开了,她听过唐玄幽的名号,也听到了唐玄幽说仇四乃四王刺之一,心下明白这两位杀人高手之间的对决一般人难以插手,索性当机立断离开,为仇四绝了后顾之忧。
察觉到二人气息的消失,仇四这才越发认真起来,至少心里不必担心女儿被误伤,他本是刺客组织中的第一刀客,巅峰时期更是能于四大王刺之首的白童相提并论,只不过擅长贴身搏杀的他遇上了这身法灵动唐玄幽,也还是有些吃力。
趁着夜色,仇四的气息越发微妙,很快整个破庙之中便只剩下唐玄幽那微弱的呼吸声,唐玄幽也知道仇四最厉害的本事就是能和环境融为一体,心里还立刻警惕起来。
突然,两具傀儡人偶出现在庙中,他们由丝线控制,乃是蜀中唐家独门手段,唐玄幽本着试探的心思想要趁着夜色分不清人偶和真身来引出气息全无的仇四,可如此正中仇四下怀,两具傀儡刚一落地,便被横刀斩断,黑暗中,仇四那阴冷的目光顺着操控傀儡的丝线看到了房梁上的唐玄幽,二人对视一眼,杀意十足。
唐玄幽暗自心惊,此举算是他大意了,原本二人也曾共同执行过不少任务,了解对方是肯定的,仇四突然隐匿气息让他有些乱了心神,这才忽略了贸然出手是一定会被那个男人顺着痕迹找到真身的方位。
四目相对之下,唐玄幽以为仇四会出手,因为那个男人的另一只手已然握紧了那用来决胜的短剑“刺乱”,那柄短剑之名也曾响彻江湖,是一柄杀人之剑,而且,它在仇四的手中,每一次出手都一定会取走敌人的性命,唐玄幽虽然有把握能挡下那匕首的攻击,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仇四并没有趁着这一瞬间的机会而进攻,唐玄幽很是不解,“这样的机会你都没有杀过来,这是没有把握能杀我吗?”
仇四再一次隐匿于黑暗中,声音不知从何处起:“我在想唐二哥你不过也是一个可怜人罢了,当年天诛任务由你我领头,如今竟然是你为了当年任务来灭我的口,那又会是谁去灭你的口呢?公孙三娘还是白童?”
此话一出,场中安静了片刻,很快,房梁上不知何处传来唐玄幽的冷笑声,“仇四啊仇四,看来你是误会了什么,我唐玄幽是那种会替组织卖命的人吗?我要杀的,是杨氏之人,不仅仅是杨曦蔓,还有你那所谓的女儿,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救下杨氏遗孤的那个人是你,黑衣刀客单骑北上入草原,一怒斩杀北蛮数百人,若非了解你,我还真当你是英雄气概呢。”
一听此言,仇四愣了许久才缓缓问道:“原来你不是冲我来的……可我还是不明白,难道你竟是一个把任务看得如此之重的男人?当年天诛任务到底意味着什么?竟能让你时至今日都还想着对那次屠杀幸存的人赶尽杀绝?”
这时房梁上再次传来那不屑的冷笑声,“你不过就是天渊自小培养的一个杀人兵器,曾经的你比狗还听话,组织让杀谁就杀谁,今时今日又有什么资格来为别人抱不平?死在你手里的人难道还少了吗?”
听完此言,仇四的神情有些暗淡,的确,在他决定收手不做刺客之前,他就是天渊培养出来的一具杀人兵器,全部的人生就只有一句话,听从命令,他没有思考的权利。
他依稀记得当年淮水旁的百里红枫下,那一袭红衣倒在他的怀里轻声说了的那一句:“四哥……你可以选择不杀人的。”
仇四的情绪越发低落,他不愿再拿刀,就像当年下决定背叛组织的救下心儿的时候,就像他若无其事回到组织选择退出的时候,他的刀剑早就不是杀人的刀剑了。
“唐二哥,你说的对,可我不会死在你手里,来吧,一决生死!”
此时房梁上的唐玄幽警惕了起来,感受到仇四的气息再一次消失,他吸取教训没有急着动手暴露自己的位置,而是选择静待时机,二人都是刺客,隐匿气息的手段远比寻常人厉害,于是此时整个破庙安静了下来。
除了凛冽的寒风吹得破庙的门扉哗哗作响,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直到快小半个时辰过去,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唐玄幽终于忍不住出手,但无论他怎么试探,都再也得不到任何反应,于是他跳下房梁查探。
这才发现仇四不知什么时候早就溜了,顿时大怒,“妈的!这才多少年,曾经誓死不退的风骨哪儿去了?竟还学会脚底抹油!”
于此同时,离破庙十数里的山间小路上,仇四终于停歇了下来,一路行来全力靠着轻功赶路也还是极为耗费体力,身后赶到的杨曦蔓跟是勉力跟住了这个男人的脚步。
“对方可是天渊里四大王刺之一,你就这么轻易的逃了?”白衣女子有些不解。
仇四摇了摇头,很是无奈的说道:“唐玄幽手段诡谲,打起来我讨不到好,之所以这么容易就跑了,是因为他了解以前的我,下意识认为我不会轻易逃跑,可我又不是傻子,哪能真的跟他去拼命,行了,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你就不怕他追来,做刺客的不是最擅长追踪的吗?”杨曦蔓有些担忧的问道。
“别忘了,我并不比他差哪儿去,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把马儿放了自己用轻功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