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四愣了一下，神情立刻缓和了许多，要说这世上谁能左右他，也就只有这位被他捧在手心上的小丫头了。
拗不过自己女儿喜欢这白衣女子，仇四也就没再说什么，回到屋收拾了一下行礼，除了那个装着兵器和银票的剑匣和装着好友首级的盒子之外，他没有带走其他东西。
连夜冒雨赶路好几个时辰才在永宁镇几十里以外的一座小破庙歇了脚。
一进庙中，仇四寻来一些未被打湿的柴火，生起了火堆，女儿“心儿”疲惫不堪，在一旁温暖的草堆前睡下。
好不容易能得来一个独处的机会，白衣女子自然不会放过，就算和仇四不过短暂的相处，但她也能断定若是在小丫头面前，这个男人绝不会提起自己以前的任何事。
火堆前，白衣女子心神不宁地添着柴火，“你好像很了解那个刺客组织天渊？难道你和你那位死去的好友一样，也是一位金盆洗手的刺客？”
仇四拿出不知从何处弄来的鲜肉串上，架在了火堆旁，“与你无关，不过看在你救了心儿一命，作为报答我回答你三个问题，之后分道扬镳，再也不见！”
一听这男人松了口，白衣女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后严肃地道：“第一个问题，你的朋友在临死之际将你的位置告诉我，还让我割下他的首级送来，是想让我传递什么信息？”
仇四想了想，转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女儿，确认她没有醒来这才缓缓说道：“我和他从来不会直接联系，当今天下，知道我归隐之地的人也只有他，若是到死都想着要给我传递什么信息的话，那只能说明他的死因会牵连我，所以……你去寻他又为了什么？”
白衣女子沉默片刻，“我为了调查当年天渊发布的一个名为‘天诛’的任务，你的那位朋友作为天渊九大天阶刺客，也是当年参与者之一。”
此话一出，仇四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起来，只见他很是严肃地打量了白衣女子几眼，“姑娘贵姓？”
白衣女子对于他的反应有些疑惑，却也不明白男子突然这般发问是为何，于是轻声答道：“字曦蔓，叫我阿蔓便好。”
“我是问你姓什么！”仇四的眉头微皱，神情越发严肃。
“很重要吗？我姓杨，杨氏曦蔓。”白衣女子有些不耐烦。
闻言仇四沉默了许久，随即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我明白了……你在调查当年青州刺史杨柏舟灭门之案，你是他的女儿？”
白衣女子杨曦蔓直接站了起来，“你认得家父？还是说你知晓当年灭门之事？”
仇四的目光有些黯然，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平日模样，轻声言到：“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我现在明白老六想给我传达什么信息了，当年天诛任务他是参与者之一，如今想想，或许于此有关，所以他在给我传递危险警告。”
听到此，杨曦蔓好似意识到了什么，紧握手中剑目光冷厉地看向仇四，质问道：“所以……你也是参与者之一？”
男人没有抬头看她，只是专心致志摆弄着面前的烤肉，“是或不是重要吗？你打不过我，更杀不了我。”
此时，白衣女子思量了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难怪那个男人明明身为天渊九大天阶刺客之一，却还是言辞之中充满了对你的敬重，看来你在天渊的地位很高，莫非你是江湖传闻中的四大王刺之一？”
仇四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轻声问道：“这算第二个问题吗？”
白衣女子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算，如你所言，打不过你，你是或不是没有意义，既然如此，第二个问题，当年天诛任务是谁发布的？”
仇四苦笑一声，想看傻子似的看了她一眼，“姑娘不懂江湖规矩吗？刺客这一行的最重要的就是保护雇主信息，而委托人的信息除了首领没人有权利知道。”
“如此说来，要想知道当年真相，只能去找天渊的首领了？”
一听此言，男人更是轻蔑地笑了两声，“你我交过手，你最多不过八段的实力，在江湖上算是一流的高手，但你可知四大王刺皆是九段高手？你又可知，天渊的首领被称作第一刺客，实力无限接近宗师级，这天下仅有的五大宗师也不敢招惹这位仅仅只是接近宗师实力的天渊首领，因为他是最懂得杀人的存在。”
白衣女子脸色难看起来，似有些无力地坐了下来，“你能帮我吗？”
仇四想也没想，“不帮！我早不是江湖人了，如今唯一的愿望就是把女儿养大，安度余生。”
“你就一点不好奇为什么天渊的刺客会对你们父女下手吗？呵……不是江湖人，生于江湖，去到何处不是江湖？”
仇四摇了摇头，很是不以为意，“杀人的理由不过那么几个，杀我嘛，多半是因为灭口，我既决定不问江湖事，那便等同于前尘往事皆如云烟散去。”
白衣女子冷笑两声，“一个退隐江湖的刺客能有什么好下场，你不为你的女儿想想吗？”
“这世上不存在什么身不由己，只要我想，不也这么安安稳稳过了这些年？”仇四不以为然，此时眼前的烤肉熟了七七八八，他取下一块递给了白衣女子，似乎在他眼里，吃喝与活着才是最要紧的事儿。
杨曦蔓看了看递过来的烤肉，没有拒绝，就算心里怀疑这个男人和是当年杀他全家的凶手之一，却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敌意，她想要的是还父亲一个清白然后再杀光那些仇人，但眼下这个可能是仇人的人却又是通往真相的唯一线索，既然仇四模棱两可避开了这个问题，那她也就装作不知道，至少在调查清除真相之前只能如此。
“我能感觉到你是一个活得很认真的人，可你就没有想过你的朋友吗？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临死前还想着让我给你传递信息……”
没等杨曦蔓把话说完，仇四直接打断道：“姑娘！你都猜到了我是金盆洗手的刺客，那对刺客而言冷血无情不是应该的吗？而况老六自己明白，他怎么死都不冤枉，我亦如此。”
白衣女子有些生气，怒道：“你心里就没有公道吗？还是说除了你女儿，谁也无法触动你的心？”
仇四沉默不言，面无表情地吃起了烤肉，不经意间他转头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女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代号‘天诛’的那个任务是天渊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行动，两名王刺领队，九位天阶刺客加上三十二位地阶刺客围剿青州杨氏，做杀手的，拿钱卖命也不会问为什么，你想要的答案我真的给不了你，这些已经是我能说的了。”
白衣女子紧握手中剑，看得出来她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当年家中出事之时她才不过十四岁，若不是遇到师父将她救下，她也不会有今日。
“仇先生，你躲不掉的，若你真的为了你女儿好，该把当年之事了结。”
此刻，仇四没有再说话，或许是他认为自己已经说得够多，没什么可说的了，索性在吃完东西之后简单收拾了一下，靠在女儿旁边休息了起来。
突然，仇四睁大了眼睛，整个人的气势变得格外凌厉，杨曦蔓察觉到他的不对，小心翼翼问了一句，“怎么了？”
仇四急迫地打开身后背着的剑匣，从里面拿出了一柄长刀和一把比匕首稍长一些的短剑，“有敌人，你带着心儿躲起来。”
杨曦蔓愣了一下，轻声言到：“我可以帮忙。”
仇四语态严肃，“来的至少是九阶高手，你对付不了！赶紧的！”
白衣女子想了想，抱起被惊醒的小丫头进到破庙的内院多了起来。
晚风凛冽，破旧的门扉，掉落牌匾，冷风吹动窗户上的蜘蛛网，手握长刀的男人呼吸放慢，仿佛融入到了黑夜之中，此时庙门前缓缓走进来一位风度翩翩的蓝袍中年，手持一把折扇安静地立于仇四数丈开外的地方。
“多年不见，你的警觉降低了，要是以前，我不会这么轻易找到你。”中年男人很是平静的开口，就像一位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仇四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抽了抽嘴角，强行挤出一个笑容，“唐二哥，连您都亲自出手了，这是冲我来的？”
被仇四称作唐二哥的中年男人站在原地没有轻举妄动，只是神情有些怪异，片刻后他笑道：“没想到此生还能听你唤我一声唐二哥，看来这些年你过得不错，越来越像个人了，这要是在以往，我定与你要不醉不归，可惜了，今天我是来杀人的。”
“老六也是你杀的？是天渊要清剿我们这些收手之人还是为了当年那个任务？”仇四冷声问道。
唐二哥摇了摇头，“以前的你没这么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