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芃芃嘴唇微微张开，像是被蛊惑一般：“我看到你了。”
“嗯？”听闻这话，斯柳不禁眯起双眸，嘴角浅浅地勾了一下。
屠芃芃反应过来，仿佛吐了一口老血，急忙摇晃着自己的头：“没有没有，我的幻境中怎么会是你！”
斯柳抬起头，倚这背后的石头，嘴角在笑：“你说没有那就没有。”
说完，撑着身子，脸越来越靠近屠芃芃，直到两人四目相对，鼻尖几乎相抵。
他呼出的热气，扑在屠芃芃的脸上。
屠芃芃垂下眼睑，吐出一口长气，手无力地垂在身侧：“你的确在我幻境里面。”
她侧过脸，将地上的药品放入怀中：“我梦到你了，在神魔大战的时候，”她鼻孔喷出的气息越来越浅，几不可闻，“你联合神族……”
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痛苦，低着眉，最后那句她没说出口，化作沉默。也许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刚才对斯柳说着“我”，而不是“本尊”。
“屠芃芃。”斯柳轻轻唤了她一声，一双手有些发颤，紧紧握着地上的泥沙。
屠芃芃抬起眼睑，看着斯柳惨白如纸的脸，每条肌肉都在克制着痛苦的表情，一双眼中，藏着细碎的光。
斯柳沉默片刻，终于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永远都不会和你刀剑相向。”
屠芃芃大概也猜到，斯柳在幻境中应该是看到了“他”与“她”，和上一世差不多的结局。
两人朝夕相处十万年，说没情谊，她自己都不信。
“若以后，”她一双眼睛静若止水，端着魔尊那睥睨众生的语气：“若以后，以后在战场上相遇，也不会怪你。”只是，不能背叛。
他们俩一个是魔族魔尊，一个是妖族妖皇，若是以后魔妖之间发生摩擦，不得不针锋相对时，他们势必是站在最前面的那两人。
屠芃芃放松下来，曲起一条腿，轻松地笑了笑：“我们可以好好的，真真正正的比试一下。”
斯柳松开握着泥沙的手，一双手扶住屠芃芃的胳膊：“你到底想怎么样，我都说了我不会，你为什么不信！”
为什么不信？
因为，她真的经历过，所以，她信不起。
其实上一世，若是斯柳直接变回人形，直截了当地告诉她神妖联手，她都是能接受的。
斯柳见屠芃芃不说话，焦急地问道：“我们在一起十万年，同吃同睡，你却不信我，你……”
斯柳话为未说完，头上就被屠芃芃重重一击：“什么叫同吃同睡，本尊何时和你同吃同睡了！”
屠芃芃又恢复成他熟悉的模样。她再抬手，正要再给斯柳一点教训，手腕便被斯柳抓住：“别打了别打了，我这十万年，被你打得还少。”
说完，他故意装作生气地甩开屠芃芃的手臂：“好歹我也是妖皇，掌管北荒全境的妖皇！”
“啪，”他还是没逃过屠芃芃的凤爪：“你好意思？一个妖皇，跑到本尊身边亲自当细作，是你妖族无人还是如何？”
斯柳听她说自己是细作，急忙直起身子：“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屠芃芃抿着嘴，一双眼斜斜看着他，不是细作是什么！
“我真的不是细作！”斯柳解释着，懊恼地别过头，刚才幻境中，他背叛屠芃芃，容彻刺向她的那画面太过真实，他几乎不敢直视她的双眼：“你不信就算了！咱们认识十万年了！”
？
“谁和你认识十万年了，本尊是养了阿梼十万年！”屠芃芃丢给他一记眼刀。
“行吧，姑且算你养了我十万年，”斯柳换了个姿势坐着，和屠芃芃靠得近了些：“我年少便被拜为妖皇，守护北荒妖族，左右长老让梦姬在我酒里甘露泉。”
“梦姬？”屠芃芃危险的眼神刺向斯柳。
“这不是重点，”斯柳掩过一丝心虚，不自觉地挠了挠头发：“若不是我受了那二十道天劫，现在可能被你骑着到处乱窜。”
屠芃芃从来没听过还有这等事，中了甘露泉，还能被一个天雷给解了？
她低下眼，她与斯柳都是天命强者，少年时便被推上那个位置，受一族朝拜，其中经历的各种凶险，她懂。她也曾差点喝下致命的毒药，也曾在郊外被伏击重伤。不过也幸好，她只是魔尊，她只要装作蛮横无理，不学无术，行初便会放过她。
但是斯柳不行，他是一族之王，日子过得应该比她自己更加凶险吧。
“哈哈哈，”身后，一浑厚的男声笑了起来。
屠芃芃和斯柳立马站了起来，全身绷直，警惕着，那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四周除了一棵高大挺拔的梧桐树，别无他物。
屠芃芃手紧紧捏着身边的剑柄，厉声道：“谁！”
“我谁也不是，我是树。”男声回答道。
斯柳缓缓走到梧桐树下，伸出手臂，将屠芃芃拦在他身后，清冷地问：“你在树里？”
“哈哈哈，”男子又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声：“原来是妖皇斯柳。”
斯柳听着他喊出自己的名字，双眸不自觉微微眯了一下，虽是毫无表情，但屠芃芃很清楚，他每次眼眸狭长，就是危险的信号。
“年轻人，我知道你名字，也是因为你身旁的女子。”树中的男子解释道。
屠芃芃听他提起自己，便抬脚往前走了两步：“梧桐？”
未等男子回答，屠芃芃扬着下巴，她在外人面前，总这样端着魔尊的威名，一脸傲然。径自说道：“那我要把你锯了，回魔族做张床塌？”
“哈哈哈，魔尊既然来了，不就不想知道是谁？”树中的男子话音带笑，询问屠芃芃。
明白过来树中男子的用意，屠芃芃顿时脸色发白，她退后两步，用力摆了摆手：“不用看，本尊不想看！”
斯柳先前在竹林中听老者提起梧桐树，大概也知树中男子对屠芃芃说话的意思。他略微有些期待，有些忐忑地转过头，对上屠芃芃那双眼睛：“你不想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