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我不想听你们在这里废话了！”无灯妖动了动肩膀。
胸口的匕首依旧没有任何要消失的意思，无灯妖有些烦躁不堪。
“不，你想听。”羽归淡淡道。
“……”也是够不要脸的……
李樱桥眼睛中带着笑意看着无灯妖。
显然那根匕首限制了无灯妖的力量，要不然他们可没有办法站在这里这么跟无灯妖说话。
“如果她真的想让你死的话，地上直接就有匕首。”羽归继续道，“她直接拿起匕首给你一刀你岂不死得更快？”
无灯妖愣住了，他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这……这不能证明什么。”无灯妖结结巴巴道，“说不定是被饿糊涂了，根本想不到。”
“那么秋露白意味着什么呢？”羽归拿起手中瓷白的瓶子。
无灯妖张了张嘴。
秋露白代表什么，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他清楚。
“也许是你们之间的一种约定。”羽归道。
是他们之间的约定。
——要做一辈子的朋友啊。
无灯妖耳边似乎还能听到阿月带着笑意的轻语。
“这个你比我清楚。”羽归看着无灯妖，“秋露白是在临港街的十字路口挖出来的，也就是几百年前你么所在的山洞中，阿月埋下的。”
无灯妖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一点。
“既然想杀你，她为什么还会留下这个，你有没有想过。”羽归坚定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李樱桥试探地看着羽归，“阿月是假装要杀无灯前辈。”
“没错。”羽归点点头。
无灯妖似乎还没缓过神来。
“上一代的无灯妖显然留给他们两个选项，第一两个人一起死，第二只能活下来一个，而活下来的这个将背负起无灯妖的桎梏。”
“前辈你选择了第一个。”羽归道，“而阿月，选择了第二个，只不过和你想的不同。”
“她想的是，如果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那么她宁愿那个人……是你。”
石破天惊。
无灯妖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一股足以麻痹他的感觉，沿着他的神经，径直入侵他的大脑。
仿佛一场灭顶之灾。
“不……不可能。”无灯妖费力地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
“没有不可能的。”羽归抿了抿嘴角，“你记得阿月死前在你耳边说的两个字吗？”
无灯妖闭上眼睛，嘴唇抑制不住地颤抖，“活……着……”
“她说活着……”
二百三十一年。
整整二百三十一年。
无灯妖突然明白了这句话什么意思。
他以为是阿月想自己活着，然而时至今天他才真正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就像羽归说的那样，“如果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那么我宁愿那个人……是你……”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
他似乎看到阿月在笑。
——阿岚，你可能会恨我，在之后我想象不到有多长的岁月里，但我从不后悔。你代替我，好好活下去吧。
这是那个叫阿月的女孩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留给他的。
仿佛一枚劣质的子弹穿透了他的大脑，无灯妖似乎听到了自己胸膛中激烈而鼓噪的心跳。
无灯妖闭上眼睛，泪水从漆黑的眼眶里流徜出来。
眼前闪过山洞那晚，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以及他生命中长长的走马灯。
他耿耿于怀了这么久的那件事情，终于赤裸裸滴摊开在他的眼前。
突然无灯妖笑了。
“原来是这样吗……”
“虚妄……”
“什么意思？”李樱桥心脏一阵紧缩。
“李境啊，这也是你的意思吗？”无灯妖抬头看着天空，眼前闪过李境的脸。
——阿岚，你看不到的，才是这个世界本来的样子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羽归眼中闪过灼灼的光芒。
突然无灯妖大笑起来，震耳欲聋，仿佛一种歌唱一般，整个无灯巷都在颤抖。
而就在此时，李樱桥感觉到手中的六欲牌一阵阵发烫，李樱桥低头一看。
只见这牌发出淡淡的白色的光芒，温度骤然上升。
李樱桥猛地松开手，这牌飞速旋转，牌面上的纹理就像是滴入水中的墨汁一般，扭曲变换。
突然李樱桥倒抽一口气，“虚妄……”
只见这牌的背面，缓缓出现了一个字。
“这就是六欲之一的——眼。”李樱桥看着牌喃喃道。
灯光骤亮。
李樱桥的眼睛一阵刺痛。
“无灯的桎梏破了。”羽归的剑横在李樱桥的眼前为她当去一部分刺眼的光芒。
“什么意思？”
无灯妖心脏上的匕首变得透明，然后彻底消失了。
几百年不曾亮起的无灯巷灯火通明，星光一路蔓延进来，像是河流归近了大海，也像是泉水从沙漠中涌沉一条溪流。
无灯妖从墙上落下来，只见他眼中满是清明，浓郁的漆黑已经不见了。
“你……”李樱桥惊讶地看着无灯妖。
“怎么？”无灯妖挑了挑眉。
“这还自动变装啊”李樱桥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无灯妖。
“李境果然有个好徒弟。”无灯妖看着李樱桥道。
“？？”突如其来的夸赞，虽然我好像并没有做什么……
“李境多年之前强行给我下了契约，那契约只有两个字，你猜是什么？”无灯妖转了转手中的匕首。
“难道是——虚……妄……”李樱桥惊道。
“不错。”无灯妖看了李樱桥一眼，“她说只有我破了这个契约才能走出无灯巷。”
“当时我技不如人，也只能屈居于此。”
“师父她是怕你滥用能力滥杀无辜。”李樱桥挠了挠头道，无灯妖当年带着这么大的怨气，必定对世人抱有仇恨，她理解师父这么做的原因。
无灯妖不置可否。
“这次算我欠你们两个一个人情。”无灯妖说着就要踏出无灯巷。
“诶诶……”李樱桥看着无灯妖要出去，连忙阻拦，“你想去做什么？”
“要不是被李境的契约限制，我怎么可能在和骨魅打到一半的时候被强行锁在无灯巷！”无灯妖冷哼一声，“现在当然是找她报仇！”
“你们两个好自为之！”空气中回荡着这句话，无灯妖转身便不见了踪影。
“诶……”
李樱桥抬起手。
羽归按下李樱桥的手，“无灯妖眼中的怨气已经解开，不用太担心。”
李樱桥看了看羽归的侧脸，点了点头，“好……好吧……”
“不过你怎么知道真相是这样的？”李樱桥好奇道，“回溯的时候你都看到了？”
羽归沉吟了片刻，却只听他说。
“这……瞎扯的。”
“！！！蛤？？”
——真正重要的事情往往是看不到的。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