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天空就像蒙着在头顶的一块破布,微微泛白的地方露着些许蔚蓝,一栋栋大楼像一具具尸体毫无生机的耸立着,残破的楼体中偶有闪熄的火光就像一只只不安的灵魂,夜色中的某处迸射着爆炸的白光,那是王族的士兵在剿杀叛逆者,高架桥在脚下交错缠绕着伸向远方,满眼都是灰色,这就是入夜之后蓝星城最真实的妆容,除了悬挂在残破高耸的帝国大楼上的彩色广告牌依旧霓虹闪烁之外,这个城市毫无颜色。
广告牌上毫无意外的是《男人的游戏》的宣传资料,这是蓝星城政府开发的一款全民游戏,是为了满足男人的私欲,更好的分配女人资源的一款全息网游。
“主人,请您不要站在这么高的地方,会被王族的追兵发现的。”
我回头看看一袭黑袍的隐刀,他的脸隐藏在黑色的帽檐下,几缕银白色的头发随风轻摆,他双手交叠着跪在地上,他身后的远方就是王城,蓝星城的权力中心,那里同样是被灰色笼罩着,只不过透着朦朦的灯光,在这毫无生机的黑色天幕下,那里就像的一颗宝珠般明亮。
我还是从高台上走了下来,因为我不能被发现,虽然这时是城民们的娱乐时间,可是王族的士兵却不会因此而停下追查的脚步。
“主人,我们……”
“不要叫我主人,叫我芊鸟,从我逃离王城那一刻开始,我就不再是王族的一员。”我还是呵斥了他,或许我还不习惯和一个奴隶平等相处。
“是的,主人, 我们今天的目标是西南21区。”隐刀还是没办法改变称呼我为主人的习惯,他和我一样的年龄,一样成长在王城,可是他无法褪去附在脸上的奴隶烙印,奴隶,这个“远古”时代才有的词汇在科技衰退的2078年又出现了,或许人类就一直在文明与野蛮之间转圈,在鼎盛与衰退之间轮回。
“走吧。”我纵身一跃,如一只蓝色的鸟从大楼的顶端跳下,我已经不再害怕这种极限的运动,风在耳旁呼啸着,要接近地面的时候,我手掌一翻,淡蓝色的“青莲”从小指上弹出,绽放成一个圆盘落在脚底,我下坠的身体被轻巧的托起,极速朝着楼宇深处飞去。
蓝星,这个城市的名字,高耸入云的楼宇废墟见证着它曾经的辉煌,如今破败不堪的她连个像样的街道名称都没有,21个数字就将整个城市概括了,简单直接。
隐刀踩着黑莲跟了上来,他就像一只黑色的豹子,身子躬着,头昂起警觉的注视着周围,他是我从王城唯一带出来的“人”,我摸着右臂上的金色烙印,虽然它覆盖在粗厚的长袍之下,我依然能感觉到它带来的威压,王城贵族的孩子出生之时都会被打上这个印记,蓝星城所有的臣民和士兵见到它都必须低头,可是现在我却要极力掩藏它,因为我正被王城的最高权力部门追捕,只因我是个被母亲藏起来的17岁女孩。
如果说王城还带给我什么的话,那就是填满大脑的记忆了:遮遮掩掩的成长,如同遮挡我身形的青蓝色长袍,还有逃亡时,王城侍卫密集的脚步声,父亲凌厉的呵斥,母亲凄惨的喊叫,这些我都不会忘记,此刻,我在做的事情就是母亲交给我的一个使命:找到我的妹妹,带她离开这个城市,从那个传说中的秘密通道。
“主人,21区比较特殊,我们还是步行吧。”隐刀的声音从他黑色的衣帽下传来,阴冷而带着穿透力,我还没有习惯他这种说话方式,真不知道父亲天天把他带身边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右脚尖轻轻一点,“青莲”向着地面俯冲,穿过一道楼宇的缝隙之后悬在了地面一米多高的地方,我小指头一敛,青莲缩成了一个小球飞回了小指的戒指上,成了一个青色的戒面,而同时我轻轻一跃,踩在了城市贫瘠而僵硬的土地上,这个城市的土壤已经不能算是土壤了,或许该称呼它为石头,几乎要绝迹的绿色植物只有王城的地界才有,各区有些势力的人也把一株盆栽植物作为身份的象征和炫耀的资本。
食物倒也没有成为这个城市最大的难题,因为基因复制科技已经让食物这个东西成为了最基本的生活补给,城民们都不至于饿肚子,他们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的工作,完成每天的工作任务,然后在夜晚时进入游戏世界,打发那孤独的单身时间。
现在这个城市最大的难题是生育问题,男女比例失衡达到了4500:1,而这还不是最严重的问题。
“主人,这边。”隐刀轻唤一声。
我随着隐刀绕过了一处断壁,楼宇深处的光线要昏暗许多,这个城市晚上所有的电力都集中在了那个游戏的运行之上,城市能源枯竭让电力也慢慢变成了“女人”之外另一个最为敏感的词语,《男人的游戏》,一个用虚拟来解决现实问题的试验品,而全民疯狂的参与正让它成为统治者剥削剩余价值的最强工具。
21区占地11平方公里,这个面积是所有城区中最大的,是王城面积的三倍,离王城最远,占据着蓝星城最西边的领域,版图是沿着蓝星城外围“灰幕”边缘的狭长弧线,跨度最大,也是治安最乱的地方,对于这里王城的领导者不屑管理,不仅是他们的混乱对于王城的集权不会构成影响,最主要的是讨伐这里的话会额外增加财政开支,对于这个已经摇摇欲坠的统治阶层来说,现在最主要的精力是放在研究生育问题上,女孩的出生率几乎要到了零的地步,每一个有幸生出女孩的夫妻,都会不幸的被送到王城的“裂变”研究基地作为研究品,以供解开女孩出生率低的问题。
我的母亲居然生出了双胞胎女孩:我和从未谋面的妹妹,她叫芊羽,一出生她就被母亲偷偷的送走了,而我也假冒男孩的身份得以存活,这点连父亲都不知道,他可真是一个不负责的父亲啊,我苦笑了一下,跳过一处断壁,可惜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身体特征已经无法隐藏,虽然我一直都穿着宽大的蓝色长袍。
远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我仔细聆听,是有生命的物种,从地面震动的频率来看,是三只成年的四脚动物,体重应该到了200磅左右,这种悄无声息的潜行方式和群体出动的猎食习惯也只有壕狗这种野兽了。
“嗖”隐刀躬着身子窜了出去,正好迎上一只壕狗跃起的身形,隐刀袍袖飞舞,双臂交织勾划,黑色镰刃在夜幕中划出了一道道更为浓烈的黑线,一只成年的壕狗刚刚跃起就被无息的斩成了碎块,它都没有来得及嚎叫,隐刀轻点地面再次跃起,身形翻转落下,双手一贯将黑色的弯刀刺入了一只壕狗的脑袋,同时甩腿踢开了另一只扑来的壕狗,它摔落地面而后翻滚朝着我扑来,隐刀双手一扬,那对黑色的弯镰极速而至,将它划成了三节,它暗红色的眼眸不甘的盯着我,而后渐渐失去了颜色,它怎么可能接近我呢,我冷哼一声,这点我很自信,因为我有隐刀,王城排名第三的武者,此刻,双镰回旋着落入手掌,他身子微躬,双手一前一后,反握着那对黑色弯刀,侧耳做着警戒,他黑色的长袍随风鼓鼓作响,此处,夜色晦暗,林立突兀的楼体就像怪物口中的尖牙,随时会将潜入其中的动物咬成碎块,而我无所畏惧,因为有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