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玖秋狝,这个代表着夜商的地方,一直是国家能力的象征,是整个夜商人除了夜旧繁华的帝都安阳城以外,最自豪的地方。
然而就是这么重要的地方,就是最重要的秋猎上,竟然出现了反叛的事情,而领军的人是这个国家丞相的嫡长子,他反叛的是自己的老子,打着的是“清君侧”的旗号。
夜桦作为大周唯一留下来的正统血脉,他深知自己给自己的老祖宗丢了多大的脸。可夜商沦为如今下场也不全是他的过错,他少时接手的就是父辈留下的烂摊子,中年时夜商已经面临内忧外患,就当夜商差一点要毁在他手里时,是温健领着当年的温家军救了他,就算日后他渐渐成为一个傀儡皇帝,但是,他依旧得承认,是温健让夜商在这个群雄割据的时代里多活了几十年。
后来,他的年纪大了,就算再有年轻时的壮志雄心,他也是有心无力,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从温健把持安阳城到温家在朝堂上一手遮天。
给温子安这样外姓人,且没有军功的人封侯,是皇家最耻辱的事情,他身为一帝王,却在温健面前连说不的机会都没有。
可就算是温健正意气风发,温家权倾朝野,他夜桦已经年迈,但是,他还是想要拼搏一下。因为,他是夜商的皇,他是这个天下血脉最尊贵的人,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百年之后,夜商后继无人,而是由一个外姓人挟天子,令诸侯。
天无绝人之路,温家就算再再怎么得势,他们也不是铜墙铁壁,夜桦每日在那些老臣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熬死了一波又一波权臣,他很快就发现,温家嫡长子因为温子安得宠的原因,其实内心对自己的父亲颇有微词。
且,因为有一个权势滔天的父亲,温子坞的胃口早就被喂大,他日后肯定不会只满足于一个小小的氏族世子,更何况,温家那么多兄弟都盯着这个位置,那世子最后会是谁的还不一定。
夜桦许给温子坞一个让他很心动的条件,又因为他是禁军统领,手里握着不少温健都不知道的秘密,所以,在各种情况下,温子坞答应了夜桦的请求。
对于这次的行动,夜桦准备的很充分,也很好的把握住机会,在温家反应过来前先动了手,可是,最终还是功亏一篑。温子安来的太及时,巧妙的解了温健的围,拖延住时间,使得他们错过了击杀温健的最好时机,也让温家等到了援军的到来。
夜桦,这个帝王做的悲哀到来国家的军队都早已经不属于他,就连他能动用的禁军也只有一半。
夜桦不是没有抱着希望,但是,当他被温家的人从那个包围圈里救出来,被温健扶着坐上皇帐里龙椅上,看着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温子坞时,他知道,自己失败了,而且,温健不会再给他任何的机会。
就算温健愿意继续扶着他的皇位,他也彻彻底底沦为一个摆设,从此,角逐天下将与他没有关系,他的夜商也很快就要属于别人了。
温健怒瞪一眼跪在地上的温子坞,将帐篷里的人都赶了出去,里层只留下他,夜桦和温子坞三个人。
事到如今,温健再看不出这些都是这个老皇帝搞的鬼,他也就白白活了那么多年。可是,要反他的,一个是他效忠的帝王,一个是他的嫡长子,就算心里有火,他现在也是无处可撒。
温健把夜桦拽到龙椅上后,走下来,转身作揖,厉声说道:“臣十五岁时入朝,及冠那年将陛下从战场下救下来,二十二岁时除掉了祸乱朝纲的乱臣贼子,二十五岁时亲自领兵击退前来骚扰的卫离军,那年,卫离军可是差一个城池就要打到安阳城下,是臣用了五年的时间,一个城池一个城池的夺回来,造就了如今夜商的格图。臣,三十岁,官拜丞相,现已经二十年有余。”
“这些年,臣每日都在为国事殚精竭虑,生怕哪里不当,有负圣恩。”温健扬声说道,“臣请圣上告诉臣,这么多年,臣可有负圣上,有负夜商,有负天下?”
在温健咄咄逼人的词句面前,夜桦才认知到自己真的上年纪了,他颤着手,慢慢的坐到龙椅上,缓缓开口,说道:“不曾。”
“那,圣上觉得臣也是当年那些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吗?”
在夜桦心里,温健确实是一个有能力的人,也是能够把国家治理好的人,如果他生而为帝,怕是也会有一番作为,只是,他不是。
夜商的帝,是他,夜桦,不是温健。
“朕,不曾想过。”夜桦看到跪在地上的温子坞,渐渐闭上眼。
就算他是帝王又如何,他救不了拥护他的人,他也没有能力跟温健抗衡。现在铃玖秋狝全是他温健的人,他这个帝王,早在温家二十岁及冠难年就已经君不君了。
“那臣请问圣上,这‘清君侧’又是从何而来?”
“是那些人以莫须有的罪名来诋毁丞相,是他们叛乱的借口。”
“臣,谢圣上。”温健跪在地上,“罪臣请圣上降罪,将这个不忠不孝的臣子交于臣来处理,今日在铃玖秋狝的事情,温安侯会处理妥当。”
在温健面前,夜桦还是那个连“不”都说不出的无能之人,就算温健在人前人后都很尊敬的对待他,但是,他输了,他就必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这是自然。”夜桦觉得自己的心口闷闷的,话音刚落,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他探着身子,手往前身,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以此来保持平衡。
温健没有上前,皇帐的人早就被他刚才赶了出去,现下无他人,夜桦只能在那里挣扎着。他冷眼看着夜桦一个人在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孤立无援。
“圣上既然身体不适,那臣就吩咐下去早些回宫,在此之前就请您好生休息,不要再为这样的小事操劳。”温健说完,朝着夜桦做了一揖,然后拽着温子坞的脖子拉出皇帐。
他转身时,余光好像看到夜桦想要挣扎走下来,却只能摇摇晃晃的蹭下龙椅,最后倒在地上。见此,温健也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出去的时候让人去请了太医来给夜桦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