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丁柳三七傻眼了,不知道咋回事,见着他姐姐哭了,就蹬蹬几步跑到门路前的院子里,正对着堂屋门口喊,“妈,姐摔了!姐姐摔倒了!流血了!她哭了!妈妈,姐姐摔咱门口了,流血了!她哭了!”
柳三七喊着,不见他妈妈出来,就冲前跑两步,到堂屋去拽赵黄鹂的手,跟她说:“妈妈,妈妈......你咋不答应啊?姐姐摔着啦!”
赵黄鹂在堂屋收拾东里间的大站柜,翻到了柳鸣以前记账的老本子,一时间感触,想起了他们没进城开店前的光景。每年秋收农忙,地里的投入和支出,大到卖粮食的钱小到买农药的钱,柳鸣都记得精精细细。
恍惚间,他们还是那些年,夜了,开着电视,拉着灯,橘黄光晕里,柳鸣拿着姑娘用旧不要的笔,掐着手指头,算。青皮子小本儿,放在桌子上,算清一个,再俯身记。记完了,还得跟她报着算一遍,问问,对不对。有没有漏。
算完已经支出的。柳鸣就会问,往后还有啥要用钱的?没用的,咱就把钱存一存,留点支门事头的钱,那些用不上的都存着吧。花的时候再取。手里不留一点钱也不行,咱这今儿谁家生小孩哩,明儿谁家死人哩,后儿这家又结婚娶媳妇儿,那家又打发闺女哩,可不都得钱?
嘿呀!这咱还算少算哩!光这都得好几百吧?除了这个,青沉跟兜兜上学不都得钱?这供俩学生可不得了诶!
还好,兜兜那啥,有咱哥给弄个证明,拿点两免一补的,一年两次,少说也得两三百了!再算算兜兜这回得的钱,学费是算是赚过来,还多了哩!就是不知道,兜兜明年还能不能拿这么多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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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黄鹂拿着青皮本子,刚好翻到最后几页泛黄晕染的字。这是柳鸣记的,写着:带烟,得奖,800+800+210,统共1810块。那时,她还没学认字,更别说写字记账了。
然,这张记录里,却充满了他们夫妻俩的骄傲。被整个村子的男女老少们羡慕着,他们走起路来都带风。后来,闺女拿的钱越来越大,都赶过了他们种地的辛苦。即使,他们搬进城里做生意,赚了大钱,但他们最光荣的时刻,还是闺女每年拿的奖学金。
小儿子过来拽她的时候,她赶紧眨眨眼,收起盈眶的热泪,问他:“咋回事?咋会摔着?不是个你说了,看着恁小姐儿不让她跑嫩快么?”
柳三七愣了愣,眨眨眼,说,“不是小姐儿,是大姐儿,不是八宝。是姐姐摔倒了!她摔咱门口了!她哭了!”
赵黄鹂也没想到出状况的是大姑娘,她还以为是一刻都坐不住的小姑娘呢,手里本子一丢,拉着小儿子的手就匆匆出门。问,“在哪儿呢?”
柳三七一句一句的跟他妈妈说,“在门口。姐姐在门口里,她坐在咱门上,在那儿哭哩!”因为担心大姐姐,他难得的小跑着,拖拽着母亲疾走,小跑。
而门外的柳带烟享受不了这么多人围绕“关心”的热情,想站起来,进屋躲躲去。她把泪水给忍了回去,吸着气说,“没事,都没破皮,揉一揉,我躺会儿就没事了。”
她手里抓着的药,一直都没松开,所以她还记得问一问,“婶儿,还有茶没?我把药吃了,吃了药,睡一觉,应该就好了。风之都说了,只要药吃了,出了汗,就没事了。”
她三婶嗯了一声,想了想,点头,“茶啊,有!有!你这胳膊腿都没事吧?有事你可得说!你要是磕疼了,不吭声,到时候伤着骨头或者筋,就坏了!带烟,真不要紧么?不行,咱就去人家家里让人家给捏捏,也不要钱,咱拿包烟给他吸吸就成。”
柳带烟是知道的,他们村里的大人小孩扭伤了筋骨,都是趁天没黑透的时候,也是刚吃了晚饭的时候,去会捏骨掂筋的那家里,让人家给垫垫捏捏,给人家买包烟就可以了。
她以前扭着过脚脖子,她爸领着她去捏过。本来扭伤的只是微微疼,不舒服,可是捏的时候,疼的她都嗷嗷叫挤大米了。她想把自己的脚脖子拯救出来,却挣不过捏骨人的劲儿。
柳带烟怕疼,想到捏骨时的疼,缩了缩身板。不愿意。
赵黄鹂瞧着姑娘衣衫上磕出来的灰尘磨损,都没话说的点着闺女的头,说:“你看看你,就在咱这门口,这么好的路,都能摔着?你咋恁那的本事咧?回回叫你走路看着点,都不听,这回得劲儿了吧?过够歇儿了吧?我看你下回走路还看不看脚底下!”
“疼不疼啊?疼了恁爸弄得正骨水还有哩,就在咱那里边写字台上放这里,抹抹去。”
柳带烟不喜欢红花油和正骨水这些东西,嫌气味不好,不愿意去抹。转移话题,问,“八宝呢?咋不见她?又去哪儿唠嘴儿了?还是又跟谁乱着去了?”
“也不知道看见谁了,喊都喊不住,疯着跑南边路上去了,好像是跟着咱门上的小孩儿跑学校那儿玩去了。”
“她一个人?没谁跟着么?”
“咋没啊,维清跟着呢。”赵黄鹂说这话,看到闺女手里的药,又见老三家媳妇端了一碗茶,就问大闺女,“咋着?风之咋说?量的发烧不发烧?”
柳带烟手上因为摔倒,沾了灰土,她要直接就着包药的纸直接把药到嘴里时,宋嘉树皱眉。“兜兜,你手上脏的,刚才还拍了土,不洗洗就吃药,都是细菌,吃着土了,肚子疼了咋办?先洗洗手去,药先给我,等你洗了手再吃。”
柳带烟努努鼻子,有点不乐意,嫌麻烦,可素宋嘉树很坚持,他觉着这习惯不好必须纠正,不能随意顺成。柳带烟无奈,跑到水管边,冲了两下手,不擦,就奔过去,要接手药。
宋嘉树不满意,真想在训孩子两句,但看着孩子不耐烦的样儿,就忍着了。柳带烟吃完药,也没闲聊的心思,就躲进屋里,躺着,拉上窗帘,拿出手机,很想跟饭大神聊一聊,可真的要说了,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所以,她呆呆的捧着手机发愣。
她听到外面,她妈和美大叔三婶儿他们说话,似乎小憬哥哥要走了。说,燕京有事,必须回去一趟。之后,她就听到她家小疯子柳八宝的叽喳尖叫,没有忧愁。柳带烟有点伤心,虽然知道她不该怪罪三岁的孩子,毕竟她不懂死亡的意义。可是,她就是难过,不希望听到柳八宝欢喜无忧的嬉笑。
柳带烟打了个哈欠,觉得好困,她很想精神一下,和饭大神聊一会儿再睡,可是眼睛实在是太干涩了。她就简短的给饭大神发一条短信说:樊深,我发烧了,好困。明天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