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黄鹂被儿子一顿呛的委屈,眼眶一红,歘的泪就飚了,“我哪知道他咋会捅着兜兜!我在咱屋里边收拾恁爸的东西呢,就听到外面呼啦一声打的骂得,我还以为出啥事了,都没敢停立马都出来看了......”
“我都还没走到跟儿哩,都听见恁婶儿她们喊我,说啥恁妹叫大军给弄着了!”
柳青沉也知道自个刚才说话态度有点过了,深吸了口气,压着怒,瞧了眼一直青着脸傻木的宋嘉树一眼,总觉着不对劲,想问他吧,又不敢。谁让现在的宋嘉树生人勿近,冻死人的棺材脸。“那你总得知道俺妹到底咋回事吧?”
微生顷抬手点了点柳青沉的肩膀,说,“青沉,这事儿也怪我。不能怨你妈。要不是我明天要走,八宝闹着叫我去买东西,也不会让兜兜一个人在门口出了这事!”微生顷说话时,面颊也是抽动的怒不可遏。他疼在心尖子上的宝贝,他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丫头,竟然有人敢碰伤了!!!
微生顷已经在心里判定了伤柳带烟的大军非死不可的孽罪,他才不会因为村里的劳动力打过大军了就此放过。现在的他,想一个人死并不是什么难事。但,事,有轻重缓急。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看好受伤的孩子。
所以,微生顷说:“青沉,我们先别管这些没用的了,看兜兜的情况才是事。”
柳青沉能怎么办?抹了一把脸,消了消疲惫,揉着眉间,说,“看吧,还不知道呢。”几个人抬着眼都看着急救室,忽然灯一灭,心神一个扑腾提的都到了嗓子眼,不由自主的动了脚步往门口挤。就连一直沉着脸的宋嘉树都不落后的,抢占着位置希望最好的看到。
结果,出来的是护士,拿着家伙什,走在最前面,一瞅见外面这些人,就摘了口罩说,“让一让了,别挡着!”护士并没有先行离开,而是站到门一侧,让身后的医生和病人都出现在焦急的家属眼前。
一床的白色,惨惨的冷冷的,看得人心不舒服。尤其是瞧着床头架子掉的血红血红的液体,扶着床看闺女的赵黄鹂瞄到带颜色的水,眉心成了疙瘩。她嘴皮子颤了颤,指着带颜色的水,问,“这输的啥?红的!输血么?”
赵黄鹂这一问,柳青沉微生顷宋嘉树仨大老爷们本来脸色就不好看,现在更难堪了。大夫说,“病人本身就有点供血不足,现在血液又大量流失,不补充怎么成?”
大夫翻着护士递上来的病历本,跟赵黄鹂他们说,“正好你们病人家属在,我就跟你们说一说。你们看谁跟着护士去病房看病人,谁跟我去主治办公室,咱说一说病人的情况。”
宋嘉树看了推出来的孩子一样,小脸刷白的就没点血色,看的他心都疼了。他冲着赵黄鹂瞧了一眼说,“嫂子,咱去吧,让青沉他们先看着兜兜,咱俩跟大夫去,听听大夫怎么说的。”
这一日的事儿,简直就是狂风啊暴雨,猛烈地人措手不及。赵黄鹂对着大姐夫林满城是哀默无力无语了,这,这,这......这根本就不是个事!哪有这样没法说的事儿!她不知道是该苦还是该笑,养了这么多年的闺女竟然突然说不是闺女了,没有这么说的理!
宋嘉树看着赵黄鹂拉的脸,搓搓手,坐立不安,他倒是很想豪气云干的拍拍桌子跟赵黄鹂说,“嫂子,您放心,我不会跟您抢闺女,兜兜还是您闺女,就是多了我这么一个爸......”
可是,原先还像自家人的暖和场面,自打他忍不住激动的报出,他跟闺女是一个血型后,就有点僵了,冷了,不爱搭理了。骄傲的宋十少突然觉得好委屈,肿么破?他都还没怨他们占了他闺女二十年呢,咋着赵黄鹂他们先排起他这个“外”了?
最后,还是柳青沉这个年轻人闷不住了,抹了一把脸,呛了呛嗓子。咳咳着,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没啥底气的问一句,“到底咋回事?恁不都一直说哩俺妹是俺姨的闺女么?咋这会儿又蹦出来个不是?恁看恁弄这事跟演电影一样,还没个完了!”
“我还就好奇了!俺妹好好地,咋会成宋老师的闺女了?”柳青沉说着也觉得好笑,其实他一点都不信他妹子是宋嘉树的闺女。“说出去谁信啊?你看看,俺妹跟带金,还有带蝉,长的那么像,她仨往一块一站,谁不说是姊妹妹像!倒是宋老师你跟俺妹......”
柳青沉睨着宋嘉树周正的老脸,咋看咋觉得他妹子不长这张脸。“一点都不像!更别说,恁家还是燕京的了!恁么远,咋会搁这有闺女?瞎扯吧你!”柳青沉越说越肯定自己想的才是真的,至于宋嘉树说的纯粹是虚的,不可能的。毕竟放在二十年前,一个京城和一个小穷乡,离得十万八千里,根本就扯不上一块去。
他妹就是他姨的闺女!就算他妹子不跟他姨父一个血型,那不是还有他大姨么!赵黄鹂也有点接受不了这个刺激,他们这养娘家姊妹的孩子一点都不遮掩不稀奇,因为打断骨头连着筋,说来说出都还是一家子亲。可这突然地,来个不沾亲的远人跟他们说,哎哟,你们养的闺女其实是我家的。这是要抢他家闺女的节奏么?
赵黄鹂小农的本我思想冒了尖,头一个想法就是,只要闺女一醒来就立马让她还出国去,出了国他们见不到也不让宋嘉树给见,这样一来,闺女还是他们家的。很幼稚的想法,也很现实。毕竟,人下意识的逃避不愿意正面相对的东西。
当林满城要回去的时候,赵黄鹂就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说给了林满城听,还问他:“哥,恁说说恁跟俺姐咋能这样弄哩?要不是今儿个这事,是不是恁都打算瞒一辈子瞒到老死都不给俺说一声?”
林满城也没想到会突然出这么一节子事儿,不过他很乐观。说,“咋啦?这算啥大事么?兜兜就算不是我跟恁姐的,那她说到底还是俺这边的。黄鹂,这事恁姐也不咋清楚,我跟你说实话吧,兜兜还就算是我的闺女了!她亲妈不是别的,是我另一个双生的妹子的!”
“啥?”赵黄鹂迷糊了,这都二三十年的老亲戚了,谁家有个啥亲戚都一清二白的,空口白牙的来一个双生妹子哄谁啊?“哥,我都让你给弄迷糊了!我知道你有个双生的兄弟,啥时候又有个双生的妹子?说瞎儿的吧?”
“没说瞎话!这不是那时候俺妈生俺姊妹们的时候,碰上俺那个姨没小孩儿么......事实上,我跟小伟他爸不是双生,俺俩下面还有个小的,是个妹子。俺姨看见了,就想抱个养,她家条件可比咱这边好多了!俺那个姨有本事,还就巧了,俺姨就嫁在京城里......”
“啥???!”赵黄鹂让林满城这一闷捆子给敲的心口堵死了,憋闷的窝火。心骂,娘那个腿啊,找哪儿不行非找个京城的!怪不得宋嘉树会来哩,官司在这啊!!如此一说,赵黄鹂虽然知道闺女是人家宋老师的孩子准准的了,理智上明白了可情感上却越发别扭了。
如果,赵黄鹂没死了丈夫,闺女让宋嘉树给认了,她肯定乐呵呵的赶着闺女去亲亲爸。可是,这会子柳鸣刚死,赵黄鹂对俩大孩子正吼得紧呢,那理会乐意外人嫁过来扒拉啊。
早两年的时候,赵黄鹂还跟柳鸣嘀咕过,“像宋嘉树这样有钱有脸又有好品格的男人,那个女人跟了他美不死也美个半死。”她还跟柳鸣唠叨,“你要是有宋老师那个本事,我哪还用天天累死累活的干?早享福去了!”所以啊在这之前,赵黄鹂还挺乐意一家子亲近宋嘉树的,认为她们家有宋嘉树这样的亲朋是倍有面子的事儿。
可是,一句话的事儿,就崩了几年攒下来的深情厚谊,剩一个恨不得从不认识。哎,嗨,嗨......
宋嘉树也明白了,因为他多嘴的一句话,柳家一拨人都不待见他了,爱理不理的,若不是顾着面子,宋嘉树毫不怀疑他们会抄着拳头给他一顿打。其实他也很无辜的好不好,他只不过顺口说出了自己憋在心里好几年的话,有错吗?宋嘉树还想着,等闺女醒了,一定要在闺女眼前大大的刷一下存在感和好感,结果......
人算不如天算。宋嘉树不是让赵黄鹂给嫌弃的碍眼了,宋嘉树也知趣尽可能的不往赵黄鹂跟前凑,看闺女的时候都跟赵黄鹂错着点。兴许是捅破了纱,所以宋嘉树关心起自己姑娘来也就不遮掩了,大大咧的问起柳带烟的主治医师:“大夫,我闺女什么时候能醒?”
大夫瞧了瞧宋嘉树,翻着柳带烟的病历。认真哪!很随和的跟宋嘉树聊了,“哎哟......”大夫四五十岁的年纪,看着很有医德的样子,摇头啧啧叹,“啧啧,柳带烟哪?这孩子我听过!有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