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树心里骄傲,嘴上谦虚,咧着嘴笑,“一个小闺女家家的,有啥名?”
“嘿!小闺女家的咋啦?这小闺女还就厉害了!你就在咱们这长平县里找找去,看谁能像人家小闺女连着几年拿第一!反正我那个儿子闺女别说第一没拿过,连个前几名都没捞着过!”话,摊开了,距离,也就近了。
大夫翻着柳带烟的病历,挺负责任的叫助手给调出柳带烟以前的病历,又仔细的给看了看柳带烟这次住院时的化验单,看单子的时候还安慰着宋嘉树,“您就放心吧!这孩子没伤到要害,掉几天水,精心养个十天半月,绝对还是活蹦乱跳的,不碍一点事儿。”
宋嘉树瞅着大夫手上的化验单,心里像小手拧巴一样,摊不平。他迟疑了会儿,站起身,在大夫送他出去的时候,又忽然顿住脚步,踌躇不定。大夫以为宋嘉树还有什么注意事项要问的,就随口说一句,“你们要是要有啥不明白的,随时都可以过来找我,就是我不在的时候,问我对班坐诊的谭主任也一样......”
“不是......”宋嘉树打断了大夫的话,回头瞅着大夫放在桌子上的病历,退回主治医师的办公室,问,“钱主任,我就是想问一下您......我这孩子......身体上有没有其他问题?”
大夫让宋嘉树这不着边际的问题给问迷糊了,眨眨眼,摸了摸老脸,想了想,“没有吧。你看......病人的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呢,按着她以往的病历看,是没什么大问题的。要不,等下午病人的结果出来了,有啥问题了咱再说?”
大夫也就是随口说了说这事,等下午结果到他手里时,由于有手术要做,就给忘记了。等他忙完了,还没喘口气呢,对坐的医师就告诉他,“老钱,刚才早上来过的那个家属又过来找你了,一听你不在,就脸阴的哟,啧啧!你还真别说,看着挺那啥的。”
钱大夫累,没在意,喝了大半杯水,捶了捶腰杆,问,“他有说啥没?”
“没。就问了问你啥时候闲,估计着还要找。我说老钱,这人儿是干啥的?看着不想平头百姓的,倒像个有钱的。”
“我哪清楚诶!我就知道他是来问柳带烟的事咧,柳带烟你知道不?就咱县里前两年特火的那个孩子,考状元的那个。”
“咦嗨,那不是前两天出事的那个水果店里的姑娘吗?咋啦?这姑娘又咋啦?”谭主任别看三十来岁,一大男人,却也挺八卦的。“这一家子是咋着回事?商量好的啊?集体来事诶?”
钱大夫笑笑,没接这话,只叹一句,“谁知道呢?这小姑娘也够倒霉的,不大一点儿个人让人给捅了!你是没见着,送过来的时候那小脸儿白的都不像个人儿!”
他们这边说着话呢,宋嘉树就又折了回来,问起了姑娘检查的结果,钱大夫端起让人信服的圆盘脸,认真的给看了结果,指着一栏心血检查结果,眉头一皱,“你这闺女,好像有点......”
钱大夫也没轻易下结论,而是接着看完了所有的结果,摇头,他看完了还叫着对坐的谭主任,“小谭,你给看一下,这里是不是有点小问题。”
谭主任站起来就着钱大夫手指点的地方瞅了瞅,上下扫了单子一眼,点头,“比着正常结果来说,这个心律失常。”他们说话的声音虽小,可绷着神经的宋嘉树还是听得清清晰晰的,绷直的身子一下子佝偻了,无奈了。一直以来,他都自欺欺人跟自己说,只要他不认了闺女,闺女就可以不有这个病。
终究还是他太贪心了!
宋嘉树心疼自己闺女,觉着这样娇气的病戴在闺女身上了,闺女若是想好好过了,那是必须找一个不会欺负闺女的人给嫁了。他看着小闺女醒来后,病恹恹的样子,谁也不搭理,满心满眼也就瞅的见一个小屁孩子樊深。心里酸的不行。在宋嘉树看来,樊深就算对他闺女再好,架不住他太年轻还不够资格娶他闺女。
宋嘉树嫌弃完樊深,又开始嫌弃起微生顷。对樊深,那是闺女心里眼里都有的人,正喜欢着呢,宋嘉树是打不得骂不得,但是微生顷就不一样了。你说你一把年纪的老男人了,还肖想他家水葱一般的嫩闺女,找打是不是?宋嘉树是最会看人下菜的主了,樊深我动不了,收拾你一个不男不女的微生顷我还是干得了的。
警告:“微生顷,你一个三十多的老男人变不变态?竟然敢踅摸我闺女?你配么你?”
微生顷高冷的晲了最近爱炸毛的老男人一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你闺女?”噎的宋嘉树脸红脖子粗,像猫被踩了尾巴一样嗷嗷叫,“周维清,你找死是不是?你敢再说一遍......”
宋嘉树抓狂的伸出手想去揪微生顷的衣领子,微生顷也不躲很淡定的把脸往前送了送,轻笑,“我就是说了,你能奈我如何?有种你动你闺女的心头宝去。”微生顷心里的有点小不舒服,他不喜欢看小丫头满心满眼都是别人的软娇娇样儿,那样的情致会使他嫉妒的忍不住发狂。
两个心里都不舒服的男人,都傲娇的对彼此看不顺眼,冷哼着,想,早晚都要好好修理彼此一番。但是等柳带烟在医院躺了三四天,渐渐可以起坐,说话精神的时候,他们再也受不了樊深小情人间的腻歪了。
柳青沉瞧着妹子软趴趴的孱弱劲儿,心里堵得不是滋味,摸了摸妹子的头,叫她放心的养病,啥都别想。转脸跟他妈,说,“看我妹的样子,不咋好,一时半会儿还不一定能回德国去。那事,要不就都别说,瞒着吧。”
赵黄鹂也开不了口,毕竟自己养了二十年的闺女,亲的卡在心坎里,可不是宋嘉树他说一句是亲闺女,他们就愿意给的。“我才不管他咋想,反正我养了她一二十年了,现在谁不知道兜兜是俺跟恁爸的闺女?他说兜兜是他的闺女,他一张嘴,说要就要?哪有那么好的事!早干啥去了?就是不给他!”
“亏得我以前还老认为他是好人哩,结果弄些这事!啥鳖孙啊!心机可真深!”
好吧,柳带烟是病号,精神老不好,爱笑不笑的,也就对着男友露个微弱的笑脸,大多时候都昏昏欲睡,脑子一团迷糊。所以,纤细的神经一粗忽就没在意一家子的怪异。等她勉强能下地动弹的时候,微生顷已经回燕京了,薄言走了又来了。本来就不灵光的脑子越发迟钝的不知道大家在说什么了。
什么叫“我是兜兜的亲爸,我不会害她!”宋大叔在说什么啊?还有啊,她妈在说啥?“你不会害她?你不会害她那你这是干啥?好不容易兜兜有个好对象,人家樊深哪不好了?你非得说些那话让人家想俺闺女不好?我闺女好好的,哪有你说的心病?你给我滚吧你!”
柳带烟越听越迷糊,她傻傻的仰着小脸委屈巴巴的望着她哥,也不说话。因为她都不知道该说啥,乱糟糟的就感觉还不如不要醒来了呢!柳青沉也很无奈,摸着他妹子的头,叹气,絮絮叨叨的按着他妈的吩咐把事情给掰扯了一遍。
“兜兜,俺也是这回才知道,不骗你!我一直都以为你是咱大姨的孩儿。谁知道这回一输血,你不是。”
“宋老师说,你是他闺女!那意思......”柳青沉老纠结了,他自己也给搞的烦死了。“反正就是你不是咱大姨的孩儿了,你是宋老师的闺女了。这一弄,咱妈不信不是?”
“结果里,也不知道咋回事,医生又说,你心不好。”
柳带烟撅着嘴,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是酸还是涩,老想哭了。红着眼圈,觉得她哥她妈这是不要她的节奏了,可以说在她的心尖里,她虽然知道呢自己是大姨的孩子,可要说谁是她的家的话,毫不疑问她都不会迟疑的说,她妈这里是家。这个别扭孩子,忽略的重点,钻进牛角尖了,就记住了她要没家了。哭的稀里哗啦,委屈哈哈。
一张惨淡的小脸,抽抽噎噎的挂着泪,委屈死了,“嗯......嗯......”哭到伤心处,脸都青了,任柳青沉赵黄鹂说着哄得天花乱坠也招不住柳带烟掉入死角胡同,听不见诶。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一个她认为的意思:兜兜,你不是我闺女了,您亲爸要你走了......
柳带烟左性子一上来,跟个神经质的疯子一样,不是哭就是闹。闹着别着不要吃她妈做的东西,因为她觉着,只要她吃了以后就再也吃不着了。哭着不要宋嘉树出现在病房里,好似宋嘉树只要一出现她就会再也没有妈没有哥了。
总之,柳带烟哭了睡了,闹了吼了,叫了都使上了,也没发泄出堵在胸口的一口气,反而越发的暴躁厌弃。
一家子人都心力交瘁了,恨不得跳过这一段再见和谐场面。也就是樊深一星期假结束的最后一天,他盯着青黑的脸,疲惫的守在女友病床前,摸着女友瘦的已经见筋骨的手,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