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循低喃,“九月十三?九月十三?阳历?”
“啊,肯定的啦。阳历九月十三,阴历八月初六了。你也就睡了一下午又一晚上,不长。还睡不睡?”
周循克制着心底的震动,看了曾子孟一眼。他认得曾子孟,那是因为当年他从天京转业回许都的时候,舒声就劝过他,不如去曾子孟的战队。周循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当年他把媳妇从海市带回许都后,有空都是陪着媳妇,因此也跟着媳妇看过一些他从来不看的穿越重生小说。
媳妇还跟他普及过什么是重生:当一个人回到自己过去的时候,或者一张眼变成别人时,这就是重生。要是穿到古代人身上叫穿越,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叫架空。他知道媳妇平时没事了就喜欢霸着电脑,写些东西。
或许,这就是媳妇说的重生吧。周循咀嚼着“重生”这两个字,嘴里发苦。重生了又如何?他就是重生了,也挽回不了媳妇已经死了的事实。他摸着自己的胸口,胸腔里的那颗心脏跳动的强劲有力,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周循微怔,不对,他分明是死了的。怎么会又活着呢?他死了却又活了......死了又活了?那,媳妇是不是也可能死了又活了呢?周循一想到媳妇有可能也和他一样死后又活了,就忍不住心血翻滚,他什么都不想管了,只有一个念头:回去找媳妇去!
找媳妇去!周循不顾自己的伤,坚决要出院,请了长假,说是回家探亲。火车票是舒声代买的,是许都的过路车。这班车临时的停站点中也有汴京,周循打算先去汴京大学看一看。2010年,按媳妇跟他讲的来算,这个时候媳妇还在读大学。
周循自从想到自己可能是重生后,就在网上查了一天的关于重生的资料,当他看到有些资料显示,可以同时有重生并存时,就抑制不住的激动了。他不是没有后悔过自己和柳带烟的结合,可是时间一久,他反而懊恼为什么不早点遇见柳带烟,这样的话,柳带烟的从始至终就会都属于他。
10年,在带烟的日记里,一片纯白,每日的忧愁就是泡图书馆逛景点,没有任何的情感纠葛。如果带烟还是他的带烟,周循希望从这个时候就改变过去,不再重蹈那些伤痛的覆辙。
周循坐着火车,从北向南,车还未到汴京他就激动地难以坐立。他点起一根香,拿在手里燃,不是他不想吸,而是他怕等下下车后,身上沾着烟味儿而呛到了媳妇。媳妇也不喜欢他吸烟。
和媳妇日记里写的一样,出了火车站,坐31路公交直达汴京大学的北门。车上的人一般都是学生,周循是跟着他们踏过斑马线,走到北门前,周循情却了。他突然害怕了,如果真的是媳妇,和他一样的媳妇,他该怎么办?经历了丧父之痛,又被无辜刀杀,媳妇还会愿意再和他一起过日子吗?
周循害怕柳带烟和小说里说的那样,仇视他,不愿意认他。因此,他反而希望,只是自己重活了就好,媳妇还是不要带着过去的好。他死之前,不管是不是他的意愿,因为他而带给媳妇的伤害就是杀了他也不够抵罪。所以,周循心中充满了忐忑。
他拿出手机,拨出那个他烂熟于心的手机号。柳带烟说过,她上大学时的手机号因为尾号是她宿舍的门牌号,用习惯了,就不想来回换。所以,他们结婚后,他就干脆把媳妇的手机和自己的绑定了,改成了全球通。一直到柳带烟死后,这个号码也没停过,改成了他用。
现在,周循拨出这个号码,刚拨出就很怕听到媳妇的声音,所以立即就挂断了。他踌躇不定的大门前徘徊。一个大男人,站的倍直,却脖子上缠着一拳绷带,这副打扮太吸引眼球了,招致门口的门卫对着周循看了又看。过路的学生,进进出出,也会瞅上几眼。
周循面皮抽了抽,深吸了口气,再一次拨通了手机号,他不敢放在耳边听,反是紧紧地拽在手机,放在眼前看着,看着呼叫一直在进行。约有十五秒,手机接通了,听到一声:“喂?谁啊?”
水鸭子似地男声,老闷腔。周循一怔,说不出的失落,还是安慰。他故作镇定的,反问一声:“这不是柳带烟的手机吗?你是谁啊?”
“啥?”电话那端的男孩子愣了愣,说,“不是。我说你弄错了吧?我是带金,这是我的号。你谁啊?找俺姐干啥?”
带金。林带金。一个总被柳带烟夸着对她很好的人,周循知道。这是柳带烟大姨父家的孩子,比柳带烟小着,有几次柳带烟和林带金网上聊天视频的时候,周循在边上听过几句,所以算是见过。
周循轻舒一口气,七上八下的心瞬间持平,着陆了。不是柳带烟,找着林带金也不错。他掏出口袋里的士官证给门卫室的保安看,对他们说,“我来看我弟,这是我的证。可以进去吧?”
门卫保安一瞧,哟呵,了不得!一级中尉啊!大人物嗨!咋来汴大这小地方了?立即放行。周循边走边对着电话说,“带金是吧?我知道你,你姐老跟我提你,我是你姐的.....同学......”
“哦——,这样啊。我姐的同学,高中吗?”
“......”周循想说是,但他想到今后肯定是要和林带金多打交道的,说假话不好,就含糊的说,“不是。带金,我前段时间手机坏了,昨天才修好发现里面好多号码都没了,你有你姐的号吗?能不能发给我一下?我有空了给她打电话。”
“行啊,我现在就发给你吗?你要是找我姐的话,她这两天正在家呢。你上学的?还是干吗的?”
周循心中一滞,在家?!他喃喃,“她不上学吗?她......还好吧?”
“嗨......”林带金长叹一声,拖着腔说,“那谁知道诶,应该不好吧,俺姨父没了,俺姐会好?不好吧!昨个晚上俺妈还给我打电话说,俺姐回来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肯定不好了!”
周循脑子一晃,觉着头晕脑胀,前行的脚步僵滞了,他以为是他听错了。可是后面林带金的话,却清清楚楚的表示着,柳鸣死了!柳鸣死了!!柳鸣死了媳妇哭了!!!这不符合书上给出的逻辑!
他几乎是咬着牙齿蹦出的问:“你.....姨父......咋会......”
“谁知道呢,我也不清楚。俺妈没叫我回去,我正上学呢,也不兴我去。听俺爸说,是中毒了,就那死了。让人家给药死了。老鼠药吧。”
周循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结束这通电话的,当他再次恢复理智的时候,已经走到汴京大学南门前面的路上了,车来车往里,拥挤着,堵着。他听到司机行人在咒骂下班高峰期。他呆呆的站在路边的梧桐树下,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往哪里了。
若是改不了生命的轨道,还要像之前那般柳鸣死,那媳妇是不是也活不了?如果媳妇活不了,那他回来还有什么用?周循满腔的热血和激动,冷却了,不知所措了。
他觉着老天纯粹是在耍他,恨恨的恨不得所有的世界和生命都终结,这样谁都不用痛苦和懊悔了。虽然悲观,可他心里到底是不甘心,他想,或许,事情根本就没他想得那么糟糕;或许,柳带烟根本就不用死......
周循从汴京坐车到了长平,他到长平的时候已经是夜幕初染,华灯初上了。因为去大柳镇的车运营到五点半就停了,周循不得不在县城住一晚。长平到柳冯的车只有早上六点和下午三点半这两个时间点可以坐,周循为了赶车,就选择靠近大柳镇停车点的宾馆入住。
他看到长平街和七一路交叉口的柳园招牌上打出的名字和电话号码时,愣了。柳鸣:153XXXX3389巧合吗?还是就是他想的那样?周循为了确认是不是巧合,就问柳园路对面的洗车店老板,“师傅,我问一下,这个柳园是干嘛的啊?”
“上面不是写着吗?卖水果蔬菜的。你不知道啊?这家人在长平老有名了!”洗车店老板上下瞧了瞧周循,笑问,“你不是我们长平的吧?外地过来的吧?”
周循点头。“啊。我是许都的,我媳妇儿是你们长平的。师傅,这柳园的电话写着柳鸣,我媳妇她爸也就是我老丈人就叫这个名!吓得我还以为这是我老丈人家开的呢。”
老板摆摆手笑,“嗨,嘚!不是老哥瞧不起你,你呀,想多了!人家柳鸣的闺女才多大啊?十八九吧?人家可是大学生!燕京大学你总知道吧?人家闺女就是那个学校的!了不得呢!”
十八九。周循心说,他媳妇九零年初的人,到二零一零少说也二十了,这个柳鸣应该不是他老丈人柳鸣了。
“......说起来,这柳家却是不得了,大人大人会挣,小孩儿小孩儿会学......说句不夸张的话,说人家一号店......一号店你听过吧?可能你也不知道!一号店也是柳鸣家的,老赚钱了......可惜啦,这么好的一家,突然就这么出大事了......真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