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鸣困得都张不开眼,他躺着打着长长地哈欠,没有动,只是张嘴问,“兜兜,你能不能少咳嗽几下。你咳,咳,咳,咳得我心烦。”
柳带烟也不想咳嗽,因为她自己听着也心里拉得慌。可是不咳,堵得慌,出不来气。鼻子不通气,要用嘴呼吸,嘴张得长了,嘴里一干嗓子就发痒,然后咳嗽就忍不住了。
她本来就怕自己咳嗽影响她爸妈睡觉,已经压抑的够狠了。所以,柳带烟听到她爸有些不耐烦的语气后,委屈的鼻子一酸,眼泪哗的顺着眼角往下滑,就要灌进耳朵里去了。她赶紧翻身,把脸侧着埋在被子里蹭掉眼泪。
心一急,嗓子眼一阵干痛的咳嗽急促的奔出,“咳咳咳...........咳咳咳........”咳得她总感觉喉咙要破掉了。
赵黄鹂听到这这急促的呛肺的咳嗽,心里也抓得慌,赶紧拉亮床头的灯,又跺了柳鸣几下。说他,“你赶紧起来看看去!别让她咳得岔着气,吐了!”
柳鸣没办法,掀开被子下床,眼睛糊着张不开,他就眯缝着拿脚在地上踅摸,脚踩到鞋子了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踢踏着,手伸到床边的藤椅上摸到自己的棉袄披上。自己家里什么摆设什么格局熟悉,所以他闭着眼睛也熟门熟路的摸到了西间。
柳鸣边走边说,“你要是咳不出来就别咳,你老这么呛着喉咙咳早晚得发炎,到时候嗓子哑了说不成话了还是你难受。”
“咳咳......”柳带烟咳着听到父亲走动的脚步,捂着嘴压抑着咳嗽,伸手摸到床头的灯泡线,把灯拉亮。她心里挺不好受的,大半夜最好睡的时候,却因为她咳嗽,吵得她爸妈都不能好睡。
她感觉很沮丧很羞耻,闷死自己的心都有了。“咳咳,我没事......咳,我就是嗓子眼卡着痰,咳不出来粘着不咳难受,咳又咳不出来。咳......”
柳鸣到了西间门前的时候,眼睛已经能张开了,他推开西间门,看到闺女趴在床头,脑袋搭在床帮边,咳得干呕。柳鸣眉头皱的死紧,走过去搭手捶捶闺女的背,说,“你这是咋回事?吐了?”
柳带烟摇摇头,吐了一口呛在嘴边的唾沫,眼泪巴巴的抬脸。“没吐,就是胸口疼。一吸气就疼。”
“那还不是因为你咳的太用劲了!你咳不出来还使劲儿,挣着心口的肉,咋会不疼哩。你别动了,赶紧躺着吧,我给你倒点茶喝下去压压。”
柳带烟深深的换着气,没劲说话了,只好点点头,躺下了。被老爹刺伤的委屈瞬间治愈,感动的心又热了。
有生之年里,她未能结婚生育,能对她悉心关照不求回报端茶倒水嘘寒问暖的也只有她的爸妈了。你叫她如何不爱惜!
柳鸣披着袄,踢踏着鞋,拉开堂屋门的门闩,到灶房前叽叽呀呀抽开灶房门的贯锁,双手摸着黑小心的往前探,手抓到灶房灯泡的开关绳后,柳鸣拉开灯,直奔灶台的茶瓶。他倒了一碗茶,因为太热烫嘴的不能立即喝,就拿着舀子和碗来回倒着散热。
柳鸣等到水不是那么烫能够入嘴喝了,就放下舀子,端着茶碗,拉了灯带上灶房门,走到堂屋西间。“兜兜,茶给你倒好了,起来喝吧。”
柳带烟恹恹的支着胳膊侧着身,接过碗喝了一口,有点热不能一口全喝掉。她就端着茶,跟她爸说,“好了,我一会喝完,碗就先放桌子上了。这么冷,你去睡吧。我喝了茶就好了。”
柳鸣又看着闺女喝了两口水后,才抹脚出了西间把门带上。他看着外面的夜还很深,就出去几步把灶房的门还贯上,等他躺会被窝的时候,长长出了一口气。
柳带烟听到他爸跟她妈说,“没事了。睡吧。”之后,她听到一声拉灯的响动,里间的灯,灭了。她小口小口的啜着碗里的水,晕黄的灯光下氤氲的水汽里静静的深夜里,屋外悄悄偶来虫鸣一二声,想着自己还能享受到全能的温馨,眼泪无声坠在茶碗里。
柳带烟不愿意看见自己的脆弱和狼狈,即使灯光昏暗脑袋低垂身外无人,她始终觉得暗自垂泪是没骨气的象征。所以,她把灯拉灭,就着黑就着窗外的星月幽光嗓子喝够了水,她就放下碗,左侧着身面壁而躺。
一片静谧里,柳带烟合着眼,想了很多记忆的容颜。
父母长辈的,老哥表亲青梅的,同学好友的,以及不可言说的。
苍老的无可抑制(至亲长辈)。
成长的陌生和疏离(兄弟姐妹)。
悲伤的始终无法释怀(卫文琢)。
怅然的不能忘记(周循)。
最终都化为叹息。她睡着,听到外面熙攘的人语,孩子的尖叫和欢笑,大人的呼喊和吆喝。
“啊——下雪啦!出来啦!”
“可以滑冰啦,你先拉着我,等到了南头拐回来的时候换我拉着你......”
“慢点!地上这么滑,摔着了你!”
“恁几个玩,可别跑那么快。也别拿着雪往头上砸,听见没?”
“噢......”
她们家院子里刺啦刺啦的声音,准是在铲雪了。“这场雪下的可不小!气象台预报的也可准啊,说黑天道白天有小雪中到大雪,晚上我起来给兜兜倒茶的时候,晴的还满天星哩,起来就下这么厚了!”这是他父亲柳鸣在说话。
她母亲也说话了:“照这么下一天,今年庄稼可好了。”
“那可不!前面那几场下的都太小了,还下下停停,还没存住就化完了。今个这一场下的不小,下一天能盖住麦,足够用了。”
柳带烟听到这里眼睛唰的张德大大的,胳膊支着床身子拱着被子头伸出老长,透过窗子看外面,可不是满院子白亮的刺眼。虽然今年大大小小的雪好几场了,但那时候是在学校,她因为怕冷不怎么喜欢到外面吹冷风玩雪。
冬至那两天有一场雪不小,赶上他们有体育课,满操场厚厚的雪,老师就放他们自己玩。刚巧班主任没课,就下来和他们一起玩,人多了必不可少的要打雪仗。
体育老师就是冯战,打雪仗男女分班,冯老师和男生一班,班主任就和她们女生一班。柳带烟却因为重感冒被班主任郑重的勒令在教室里休息。
没办法,她流鼻涕流的严重,不见风在教室捂着还好些,见了风不仅流鼻涕还咳嗽。为了身体健康,柳带烟不得不强忍着下去耍一场的渴望和诱惑,憋屈的趴在窗子里看大家嗨皮。
哎,柳带烟郁闷,前世的时候,这场雪仗她清楚的记得她没病啊,而且还和大家一起玩的特难忘啊。
为什么今年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