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带着两个不懂事的孩子,上有跟瘸腿没区别的婆婆和干瘦很有可能几年后瘫痪的公公,和自己那个三五不时闹着吃不下饭这疼那疼的亲妈。
柳带烟只要一想到自己姥姥上一世状况百出的作,就头疼。再想着后来患了几次病后,性情越来越作的爷爷,更是难受。
如果还和以前一样,这些事情还要发生,没了她爸只有她妈一个,怎么去撑?柳带烟记得清楚,14年她时常回家,会遇上爷爷奶奶轮到她家照顾的情况。一般的,她妈做好饭,为了照顾她爷爷的牙口,要把炒熟的菜留在在锅里一点,闷一两分钟闷到烂熟,再给老两口盛出来。
因为爷爷是脑血栓造成的肢体瘫痪,一开始还能推着小推车前村后村跑跑,晒晒太阳,后来瞎操心把自己给摔了,摔断了腿骨,再也走不成了。其实,按医生的叮嘱,他爷爷躺半个月可以下床试着活动,走动是问题不大的。可他爷爷拧着说不能动,天天咧着嘴哭,见人就哭。不愿意动,天天躺在场上哼哼。
唉,柳带烟想起这些就不由自主的叹。她是真的没想到,一病后,她爷怎么就变得那么“事儿稠”麻了。总说些昧良心的话。
她本人是没有听到爷爷说的,都是嫂子爹妈和她嫂子以及叔伯婶娘们这么说:她爸妈伺候着老两口好吃好喝,有什么要求都满足了,他爸更是一天三顿饭的往庄后跑,可她爷却说她爸不管他了。他还不剩死了呢!
柳带烟听得都心里哇凉,更甭说真的干活伺候老头子的赵黄鹂和柳鸣了。柳鸣给老爷子这些昧良心的话气得不轻,虽然饭还是一天三顿的按时送,可脸色板得黑沉沉的。老爷子说话的时候,他都不想理他!
是啊,爷奶六个儿女,三儿三女,真的回来照顾他们的也就老大闺女,老大儿子。老二闺女老三闺女是连回来看一眼都没看。二儿子三儿子给他们是饥一顿饱一顿,馍茶,比着柳带烟家三顿热菜热汤的伺候,差远了。如果,顿顿热饭还不满足,柳带烟真的不知道什么样才能叫她爷爷高兴了。
有爹的时候,爹可以去送饭。现在没爹了,再过几年,三七八宝虽然大了读书了,可到底还是要有人看着叮嘱吃饭的。她和老哥若不在家,她妈一个人可怎么分身呢?柳带烟想的很不舒服,如果几年后爷爷奶奶还像上一世病得胡搅蛮缠,她妈完全可以学二姑三姑,按月给钱不摊事了!
所有的所有,到最后,都是钱。她能想出的法子就是赚钱。只要有了钱,很多很多的钱,就可以解决这些不得不防的隐患。她从来没有这么迫切的觉得过钱的重要的急缺,因此,柳带烟觉得本本分分的教师就别想了,干脆的就在家或者在燕京办个补习班得了。
柳带烟心中有很多不成熟的想法,混乱的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梳理清晰。她跟男友说,“樊深,等我好不好?等我爸的事办完了,你和我说说话,好不好?我现在感觉自己快疯了,脑子里乱糟糟的,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很糟糕,很糟糕。”
“傻瓜,我回来就是陪你的。不用怕,叔叔没了,有我呢。”饭大神牵着柳小呆的手,站在院子里的秋光下,额头轻触,彼此呼吸。没有绚丽的宣言,也没有信誓的承诺,很轻很浅的。不是承诺,他说。
然,听进柳小呆的心里,这就是最美的言语。即使多年以后,忆起,都暖在心里。
周维清就立在院子的一角,望着相依偎的少年男女,和谐中竟然他瞧出万分的阴冷刺目。他狠狠的撵着自己的食指和拇指,冷笑。你算什么?在我的跟前,竟敢大言不惭!
薄言就在周维清身侧,他呲牙,暗呼,“咝,我怎么感觉毛毛的?宋小憬,你冷不冷?”八月中秋初肃,早晨还是微冷的。薄言为了臭美,出燕京的时候,就穿了一件西服外套和短袖T恤,外套他放在了制衣房。
早上出门的时候,宋憬都告诉他,今天降温了,稍微凉,最好是带着外套,防雨。因为天气预报说了,今天阴有阵雨。阴晴不定。薄言却挥手说,要的就是这个清凉爽。
柳合领着门里的弟兄进了院门,喊柳青沉,“青沉,青沉,恁妈哩?”
“这咧!”赵黄鹂闻声应。
同时,柳青沉也张嘴回:“搁屋里。”
赵黄鹂从妯娌中间走出来,问柳合,“合哥,啥事吗?”
“黄鹂,青沉,我跟恁说,恁看天气预报没?天气预报上说,今儿可是有雨啊!阵雨!”
赵黄鹂摇头,“哪看了?柳鸣那时候好看天气,他一不在,俺还有谁会看天气啊!有雨啊?那不会下吧?这不是晴的好好的吗?”
柳青沉抬头也望了望天,确实挂着太阳,不像有雨的样子。柳合说,“那谁说的定啊,他说下就下了。老天爷的事儿,咱当不了家,咱想让他别下,他不得听?咱先看看吧,这不都十点多了?晌午吃吃饭,咱也别耽误,能早点去坟里就早点去。”
“万一下了,路上滑喳喳的,不好走!要是不小心,摔着了可不霉气?恁看咋样?”
赵黄鹂拿不住注意,看儿子,柳青沉沉吟了一下,他也不是很懂,就问他大爷柳合,“大爷,咱这管提前去坟里吧?不是一定的柔夕去才行吧?我看咱村里以前办事埋人了都是赶在柔夕落黑。一定得这个时候吗?”
“这倒没人说过一定得柔夕落黑,这只是以往都是这样,咱就都按这样来。真要是天下雨啊,路远啊,肯定要咋合适咋来。那......这样吧,我去问问搁前面引路的老邓,跟他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早点去坟里。他敢这么多年抬架子,肯定知道的比咱多。比咱懂,我问他去。”
“青沉,你要是没事准备着招呼人,按着我昨天给你的垫礼单子,谁该去谁该跟谁不用跟,上面都一清二楚的。女的就交给恁娘(朱氏)恁妈,你给她们说清楚,男的这边就交给你,中吧?”
柳青沉虽然不谙此道,根本不懂,却也不得不咬着牙说,行。“行,就交给我吧。别的事就多麻烦大爷你跟俺大(叔)帮衬这了,我头回干这事,不懂的地方就靠恁了。”
“这话说的!该的!都是自己人该着!”
柳带烟昏昏沉沉的跟着老娘进进出出,上桌下桌,都不用说话,闷着头只管哭。过了晌午饭,到两三点时,天灰了起来,很有下雨的感觉。主事的柳合兄弟和抬架子的老邓怕雨来了,动不了,立即临时改主意,不停了,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