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带烟米汤都喝完了，她家小丫头柳八宝还在地上抠蚂蚁，喊着柳三七过去看，过去玩呢。赵黄鹂没看到大儿子，就喊大姑娘，“兜兜，我刷锅呢，你去拿点纸，拿着木锨，等她屙完了，给她擦擦，别叫她老蹲那地上，裤子给她提上。”
“咋恁烦人了？她都多大了？还不会提个裤子啊？那她去学校是咋弄的啊？不会去完厕所，还得等老师给她擦吧？那她可等去吧！那么多人呢！”
柳带烟虽然嘴里嘟嘟囔，行动上却没迟缓不动，她使唤小弟弟柳三七，“七七，去，进屋，拿点纸去。我给柳八宝擦擦屁股。”
宋嘉树坐在沙发上，笑睇着大小孩子闹，手里的手机摆动着，给大姑娘留了一侧影，脸上嘟嘟的，可爱呢。宋嘉树翻着手机相册里的珍藏，最后指尖在一张黑白色的小照片上停住。
修长的手指，小心的描摹着画上的小人儿，脸蛋肉肉的，眼睛朦朦的，神情呆呆的，小手肥肥的，食指就咬在嘴里，香甜似地，嘴角亮晶晶。整幅模样，憨得逗人。
宋嘉树觉着遗憾，这么多年，他能得到的安慰竟然只是这些泛黄的照片。同时，忍不住埋怨，为什么就不能每年都给姑娘照张照片？一张照片也不过三两块，能贵到哪里去？姑娘都养了，大笔款子都花了，还差着三五十八块的吗？哼！
柳带烟手里拿着铁锹，举在撅着屁股玩蚂蚁的柳八宝后面，吓唬她，“喂喂喂，柳八宝，再不挪挪，铲到屁股啦！该疼啦！脏不脏啊你？谁家玩的时候在屎边？”
柳带烟铲着屎，看到地面上有的地方土都翻了起来，就哭笑不得的骂，“柳八宝，你怎么那么好翻？屙个屎都还得弄土盖着！你咋不直接抓起来呢？嗯？脏不脏啊？谁教你玩这哩啊？好东西不学，学这些？想挨打是不是？”
柳八宝回头看了看，还很认真的给她姐姐指指一个小土包，说，“姐姐，这还有一点，我盖着它了。你看不见。”
瞧见了吧，这孩子骂她跟骂人家一样，没感觉。柳带烟恨恨的吓唬她，举着铁锹佯作要敲她，小姑娘嘿嘿乐鬼鬼的撅着屁股爬开，转了个圈，笑得小酒窝出来。“打不着哦，打不着哦！”
赵黄鹂送了锅碗碟盆去厨房，出来看见小闺女那德行，也气笑了。骂一声，“没脸货！谁家小闺女兴撅个屁股跑啊？”小儿子手里拿着一卷纸，从屋里出来了，要给姐姐，柳带烟说，“给咱妈，叫咱妈给柳八宝擦。”
“笨蛋！连屁股都不会擦，丢人不丢！”
柳三七听着姐姐的嘀咕骂，立马出声，择出自己，“姐姐，我会擦！我屙过臭臭，就会自己擦。我在学校了，都是自己擦的！老师说我是好孩子！”
对的，好的都要表扬。柳带烟虽然觉得这很幼稚，但为了不打击小弟弟小妹妹的积极性，还是附和着学她老妈夸一声，“三七真棒！三七真是个好孩子，好宝宝。谁都没三七乖，谁都没三七棒！好了，去玩吧。”
早上的功夫，柳带烟和饭大神抱着手机，嘀嘀咕咕的侃了大半个小时后，被她妈叫着，让她去村后给老两口送东西去。柳带烟回来后，一直呆在自己家里，还没去看过爷爷奶奶，虽然昨个爷爷奶奶露面了，却因为二叔给搅和的，又给推着撵着赶回村后去了。
以致，柳带烟还没见着她爷爷奶奶。柳带烟拎着她妈装好的菜和吃食，打算快去快回，柳三七和柳八宝跟屁虫一样，追在后面，跑在前头，比柳带烟都积极。柳带烟他们走到后村她三叔门口前时，看到她哥柳青沉，站在三叔家的宅子上，几个人站着，也不知道在说啥。
人不少，因为她有点近视，眯着眼大概猜着这是她三叔，几个堂哥堂叔伯。柳青沉看到自家的妹子和弟弟，问，“恁干啥去？”
柳八宝可着声音喊，“哥！哥！俺去爷爷家！妈妈让去爷爷家！”小丫头说着还颠颠的奔到柳青沉身边，抱大腿。看到熟悉的脸，因为分不清都叫啥，就一个劲儿的傻笑。呵呵乐。
柳带烟迟钝的眨眨眼，望着这些人，问，“恁干啥咧？”
柳青沉摸摸小妹妹的脑袋，拍拍她的肩头，看了看柳带烟，确定妹子精神还可以后，说，“没事。恁去吧。俺说点事儿。”
“哦。”柳带烟也没在意，因为这很正常。他们这里，习惯上，只要是办事了，一门子男的总要碰着头，吸着烟，说些话，商量些事的。尤其是白事后，该说该算的更是杂七杂八。
柳带烟只是隐约知道会有商量事这一事，但是具体都分说什么，就完全不知了，就没在意。她继续领着小的们，往村后爷爷家走去。到了后面，见着爷奶，和二婶儿，说一会话。
听着爷奶的叨咕，哭啼，咧呗，柳带烟眉头都打结了。她实在是不喜欢听她爷的哭啼，这会让她想起上一世，爷爷脑血栓患病后，违心的牢骚和指责。虽然，此时，爷爷说的都是父亲的好，却仍旧让柳带烟烦躁。
毕竟，多年的认知已经先入为主的打入思想的骨髓里，您偏心老二家，心疼老三家，却从来就没想过老大的不容易。这一种被父母，被村邻，被婶娘们念在耳边心里的闲碎言语，已经让柳带烟从心底里忘不掉，爷爷的心偏了。
奶奶呢，总是抓不到重点，重复着她重复了无数遍的问题。有些或者全部都是柳带烟不耐烦听，和说的话题。柳带烟勉强的听了一会，就不想听了。
她不明白，奶奶是怎么了。儿子都死了，竟然还关心着，“带烟，你过来，你听我跟你说。”
“啥？”柳带烟皮笑肉不笑的，应着，“你说。”
“我咋听说，你跟人家好了？”
柳带烟歘的一下，脸都红了青了，觉着她奶老年痴呆不正常了。有你这么当老的？这么问小的的吗？她不想理，不大痛快的说，“你管这干啥？谁跟你说的啊？你别老是听人家这，就是那。奶，你要没事，我就回去啦！”
“咦嗨，你看你，别走啊！我再问你，你不出出国了吗？咋回来啦啊？”
柳带烟咬着牙，吸冷气——都不知道咋搭话了。口气有点冲，“你说我回来干啥哩？嗯？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