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柳带烟说话太冲了，她奶奶圆圆胖胖的脸，咧开笑了笑，露出装的假牙。老太太还想问什么，张了张嘴，“呃......”拖长腔，嗯呃了半天也没呃出内容，柳带烟看到跑的绕圈的柳八宝，有点生气。
迁怒了。吼，“柳八宝，你干啥呢？谁让你去那了？给我回来！回家去！你走不走？不走俺走了！你自己在这吧！”
柳八宝正抱着他们爷爷家前面垒的煮肉锅边的芦苇杆，跳着脚，蹦跶到扔在锅灶下面乱糟糟的砖块水泥上，一上去就栽栽歪歪的晃，很不稳当。小丫头站上去，扶着高高的锅台，跟站跷跷板一样，摇来摇去。看的柳带烟心惊胆战。恨不得上去捶她一顿。
只是，柳带烟又怕自己突然冲过去，吓着小丫头了，小丫头毛躁的慌了，不看脚下，摔下来，磕着就坏事了。只能干站着，吼。骂。“你个小屁孩，翻得怪跷极，摔下来哭死你我都不管！”
柳八宝见她姐姐真的丢下她，转身就走，不管她了，急慌的尖声哭叫，“嗯嗯，不哩！大姐，你等等我，等等我！我也走......”小丫头说着走，还是不放弃的固执的踮着脚尖，伸着小爪子，要去够芦苇上的苇花。
她二婶玉真看着孩子那么执着，急的都变身似哭不哭的，好可怜，就走上去给抓了一个刚刚的芦苇杆，递给小家伙，“给。好了，可别哭，拿着吧。”
柳八宝说她不要脸也不对，毕竟小孩子都是这副样子，得了一个没什么价值的芦苇杆和花儿，瞬间小脸就灿烂的不能形容。得寸进尺，要求，“我还要！婶儿真好！婶儿，我喜欢你，你再给我拽给吧。”
玉真觉得好笑，这孩子也太精了，这么小就知道花哨人，夸你跟抹蜜一样，大了还得了！玉真心里甜的笑开了花，摸摸孩子的狗头说，“哎哟，真不得了了啦！说着这么好听？谁教你的啊！那，给你！”
玉真又顺手给抓了三个递给小家伙，掐着小家伙的肩头，把人给扶到平地上，叮咛，“慢点下，别摔着了！”
小家伙哪有什么定性啊，得了东西，夸也不夸了，跳下砖头水泥台，就蹿。奔向她大姐姐，和弟弟，去显摆自己的新玩具，鬼嚼，“七七，看我的好东西！你就没有吧？婶儿给我摘得，她可好了！给我一大把。”
柳三七跟在大姐姐后面，做的四平八稳，文文气气，哪像柳八宝疯疯癫癫，蹦蹦跳跳，全是跑。柳三七手里抓着玉真先前给的话梅，嘴里还含着一颗梅子，看到小姐儿的新玩意儿，觉着新奇，伸手去要。“给我也玩玩。”
柳八宝歘的一把往后一抓一拉，不给柳三七玩，看到他吃东西，摸摸自己的小兜子，掏出三个梅子，也鬼。“我也有糖！婶儿给我了一大把。我有一大把，七七，你就没有吧？”
柳三七看了看他小姐儿摊开的手心，三个梅子糖，也从自己小裤兜里掏，掏出了一把东西。一个小手抓不住，瓜子就从手缝里漏了下去。他说，“我有瓜子。大姐姐给的，我还有珠子，弹子！”
柳带烟走在他们前面，对于这俩货没营养的话觉着好笑，她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快十点了。她连上数据线，刷了刷空间动态，手在屏幕上滑动的很快，眼底飘过的全是色彩和黑字，但都是模糊印象，清晰地一个也没记入。她望了望天，觉着这天黑压压的，看着似乎要下大雨的感觉，就是不知道会不会下。
路上站的乡邻在喷侃，说道，“哎嗨，预报的还有雨哩！这可咋办？秦椒就该砍了，这要是下上雨，可得几星期晒吧！”
“咦嘿，那可不！你要是还没砍还好说，要是砍了了，在地里放着，那才叫坏呢！少说这雨一淋，你不翻它它部霉？更不好说的是，就怕到时候捂烂了，他们掉把！这要是捂烂了，掉把了，光你围着地捡都够你检一两个星期半月的了！”
“那这不净找事么！可别下！前面都好风好水，顺着呢，可不能临到收了给坏地里，那不得亏死！”
“没法！这老天爷要下雨，谁管得住？”
“我今早上起五更去街上买东西回来的时候，看见咱村里的路口那儿，有人在那烧，不会是谁给老天爷烧的吧？烧的大元宝！”
“那谁知道！咱庄好去那儿烧的，不就象皮家？要么是西头那几个信的。你说，她们这烧，拜，求的，管用么？我想着，总的管用吧？要不然，他们也不会烧了一回又一回吧？”
柳带烟缄默的从他们之中穿过，没有主动搭话，也许换了空间和心情，她又变回了以前那个对着村邻不爱开口的闷罐子。即使他们和她招呼，说话，她也是爱理不理的懒懒的含糊，嗯。嗯。嗯。没有话。
所以，她的缄默，穿行，就被身后的人议论，“哎，恁说柳鸣她这闺女咋回事？你说说，这么好的闺女，学习那么好，都送出国了，还回来干啥？”
“人家外国那么好？天天吃肉，喝牛奶，吃面包的，可比咱这一天三顿馍菜糊涂面条好多了吧？要是我，去了，说啥都不回来！”
“死都死了，她恁大一点儿，回来会干啥？净花钱！你想想，一来一回的出国，那些钱，得多少？！有那个钱，还不胜寄回来买成好吃的吃了呢！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咱买了东西，还能吃着。回来一趟，看一眼，哭两声，不疼不痒？能有啥？”
“都能让国家送出国的人了，将来肯定是去大城市干活工作的了，根本就没那个必要跑回来，花那些没用的钱！真不知道黄鹂她咋想的？”
“他们也就放心这么小的闺女，跑来跑去？她闺女是不是还没二十哩啊？这么小，就去外国，恁说，她是咋过的哩？是不是咱国家给她安排着吃，安排着喝？那要是都是国家拿钱给你吃，给你喝，不用她家出一分钱，那可得劲儿了！”
“咱咋就没遇上这样的好事咧？”
“咦哈！”一群人哄笑，“那恁也得先叫恁孩儿学人家，回回考个第一，得个大奖！”
“这就是命！咱没那个好命儿，羡慕不来，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