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冯。赵黄鹂愁得低垂着脑袋，整日的唉声叹气。自从几个月前，柳带烟爷爷没了，柳鸣就跟着病了一场。
初开始，赵黄鹂也没多上心，只以为柳鸣是心里难受，时间久了，赵黄鹂觉着不对。就问柳鸣他到底咋了，是不是哪不舒服。柳鸣没搭理她，反而好了起来，一天三遍的往村后跑，看柳带烟奶奶。
柳带烟爷爷活着的时候，俩老人经常吵嘴。老爷子行动不便了，脾气就暴躁了，老嫌老太太没眼色，堵着门口不让他过了。
老太太也怪，嘴角不麻利，拄着双拐，耳朵也不好使，就喜欢往门口一坐，每次老爷子推着小推车出去溜达完回来了，老太太麻利不了，就会堵着门，老爷子想进进不去，老太太站起来了想出出不去。俩人就卡着，开始吵吵。
老爷子刚走那会儿，老太太哭了，哭的原本就换过的眼膜从昏花，直接模糊了。拐也不拄了，就呆呆的坐在床边，对着老爷子的床自说自话。缓过一段时间，老太太照吃照喝，也挪动，就是不爱说话了。
柳鸣就每天吃完饭，碗一放就跑老太太那儿，跟老太太叨咕叨咕，让她别多想，好好活。
老太太心宽体胖，也觉着自己活头不多了，啥也不想了，傻吃傻喝。就是说的话颠三倒四，记忆错乱了。
这天和往常一样，柳鸣吃了饭，去了村后看老太太。赵黄鹂骑车送小豆丁去学校，还没到家门口，就听见他们家大门口聚着几个人议论纷纷，看到她回来，就赶紧说，“老赵，你快去村后看看去吧，恁家老婆儿不好了！正扎针呢！”
赵黄鹂心一急，也不进家门了，直接骑着电车去了村后，到了老太太的小屋问了，才知道。老太太也不知扭了哪根筋，一早起来吃了饭，拄着拐要到屋子东边，老爷子没病以前的菜园子里看看去。说什么，老爷子种的菜，长草了，要去拔草。
柳鸣看见了就说了她两句，老太太一委屈，俩拐棍一扔，肥胖的身子噗通坐到地上，咩啦哭了起来。柳鸣很生气，去拽她起来，老太太拧着劲儿不起来，拉扯间老太太以前摔断的骨头一磕巴断了，老太太没感觉到痛，还撒泼抱屈。
最后老二家媳妇出来劝，门里的侄媳妇也说，这才把老太太弄起来。结果，老太太走路不看脚底下，一拐把自己给歪了，腿站不住要摔了，柳鸣那么有劲儿的庄稼汉竟然老太太给撞跌在地上，老太太疼的哭。
那叫一个乱。
赵黄鹂心里也气，埋怨老太太，没给她抱过孩子，还总是这么添乱。说她作，你要是真想老头子，活着的时候，你咋不好好照顾他。嫌老头子这不好那不好，人没了，你在这哭哩喊哩，给谁看啊......
老太太也就是欠骂了。老头子一走，没人吵了，这让儿子媳妇一顿数落，反而没事了。吃的比以前还多，说的比以前还乱。逮着人就乱说一通，也不知道都说的什么。这顿折腾可把赵黄鹂气得够呛。
赵黄鹂换了新面后，想起她老子娘的面也没多大点了，就挖了五六斤。柳带烟姥姥一个人在家，守着卖馒头的，也不用蒸馍，所以吃面都是二闺女给送的。给的多了，放久了发霉。赵黄鹂就每隔个把月，都会给老娘送面送菜。
人老了，节省的有点抠门了，肠胃也不好，就不上集上买菜，净吃一些没营养的水煮蒸馏。赵黄鹂送完面，跟老娘抱怨了一下家里闹腾的老太太后，没多留就又回去了。到了家，稀奇了，柳鸣竟然在家里。
“你今儿怎么不去看你妈了？咋还躺着？”
柳鸣哼哼唧，动了动，说，“看啥看，看她也净受气，拧筋货。让她作，我就不管她了！”
赵黄鹂撇撇嘴，耻笑，“得了吧，就你？我还不知道，你说的怪好听，不去看？老婆子一打电话，你跑的比谁都快！”
“真是的，我就没见过像你妈这么能作的，放着好好地福不享，折腾来折腾去！活受罪！有病不看信主，主可叫她病好诶。非得等厉害了，多花一半钱了，她舒坦了。不能走路，忙的跟啥七孙昂，还得送她去信主，就她事多！我看她这回还咋作......”
柳鸣又哼哼了几下，床朝着墙躺着，眉头皱成了疙瘩。赵黄鹂过去看了一下，没看到脸，就问他，“你哼哼啥了？”
“不得劲儿。”
“咋了？”
“胃疼。”
“疼，你起来吃药啊。你哼哼啥？”
“吃了，还难受。”
“唏——你咋跟个小孩儿哩，你疼你起来看看去，到志伟那就他给你摸摸耗耗去，吃药不中就打针。打针不行你吊水。”
“赶紧起来，听见你哼哼，我就烦。要看趁早去，一会儿行行放学我去接他，做饭的时候，你不得照顾着他。”
“疼得很，不想去。”
赵黄鹂气，过去一把拽着他给拉坐起来，鞋子给他踢到床边，骂他，“你咋恁烦人哩，穿上你的鞋，骑着电车，过去让志伟给你看看，能费你多大事？你光躺着不去，就不疼了啊？”
“快点把你，有钱么？没钱了，拿点。看看他咋说，拿药了拿好一点的，别又是那几样，天天吃有啥用？”
柳鸣忍着痛，揉了揉，叹气。“哎呀，打咱大死了，我就老感觉不得劲儿，也不知道咋回事。我只要一躺下，就看见咱大坐着他那小推车，对着我哭，哭，哭......”
“我越是不让他哭，他哭的越厉害。哎，可惜咱大那么好的人了，就是老婆儿死了，也不该老头儿死了。老头儿不管咋说，还明着理，老婆儿你就不能跟她说话，烦死了......”
赵黄鹂，“你算了吧，老婆儿真死了，你哭的不比谁痛？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都死了，这谁也没办法。就你跟恁爹亲，还见他哭？”
“他活着的时候，哭的少？行了，也别说这些没用的了，看你的病去吧！”
柳鸣穿好外套鞋子，骑着电车，走到村后，懒省事就没去冯庄看而是到了村后的诊所里给拿了点药，又陪着他娘磕巴了半小时，看着到了做饭时间，回家了。
赵黄鹂已经接回了孙子，看到他回来就问，“志伟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