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维清能如何？在如何傲娇矜贵，落到如今贫病交加的地步，他只能一切先听从。
他们到了一号店的时候，已经是五点半还多了。要过年了，外出的人差不多都回了，因此此时夜市要比往常热闹得多。街道的边边角角都是小摊小贩。
赵黄鹂看到柳鸣把周维清给带过来，愣了一下神，眉毛挑了挑。她说，“柳鸣，你回来了，那你在下面看着吧，我上去做饭去。兜兜还在医院里等着呢！”
“中，你去吧，下面有我呢！我看不过来，还有维清呢，你只管忙你的去吧。菜我会放好，你就不用操这个心了。”
柳鸣看了看周维清，他脸面上的胡须青黑，虽然很显男人味儿，可是看着不大舒服。他问他，“维清，你胡子要刮么？你这样吃饭会不会不方便？看着不卫生啊。”
周维清摸了摸脸上的胡须，不是很长，小撮一撇撇，他看到店里门墙上有一大块穿衣镜，就走过去看了看自己此时的形象。
粗布棉衣，棉靴棉裤。右腿因为无法着力而软软的瘫着，矮了一截。脸面黑须，盖着下巴，露出来的五官显得愈发白皙孱弱和落拓。
柳鸣剃须刀前两天让柳青沉给拿着不知道刮了什么，给刮断了，新的还没买。他不好意思的跟周维清说，“我的刮刀让青沉给弄断了，新的还没买呢。你等一下啊，我把菜放好了，我去对面给人家要新的去。”
柳鸣见周维清一直站着，看他来来去去，就跟他说，“你别老站着，你腿不得劲儿，站着多累啊，坐那歇着啊。吃什么，自己拿，别客气啊。”
周维清听着柳鸣说他的腿不好，心里有些不舒服，又听他后面说请自便别客气，周维清拧着眉心瞅了瞅柳鸣说话的神态，那么自然，不带一丝轻慢，是真的随和。心中多少，松缓片点。
然，自从去年出事后，他就对人戒心很强，即使他得了柳家的惠待，心中依然保留着警惕和怀疑。
有客人骑着车子路过一号店门口，看见柳鸣在屋门口摆菠菜，就停下来问一问：“老板，菠菜怎么卖？一把多少钱？”
“一块五一把，你要的话我两把算你两块钱，要不要？刚从院子里铲过来的，新鲜着呢！”
客人许是去别处逛街，车篓子里放着好几个袋子，身后还跟着两个同伴，三个人两辆车。女人对于买菜，总是爱买好的还要便宜的。大过年的，青菜都是大棚里出来的，贵的都赶上猪肉了。
女人透过光，看着菠菜的样子青黑，知道这不是大棚菜，是霜打的自己种的，绝对纯天然。这时候一块钱一把太便宜了！干吗不要！
潇灵说：是不是很囧？明明人家说了一块五一把，两块钱两把，可她就只记住自己想听的价，劈开了就是一块一把！！！
我大姨最近买蒜台，说好的三块钱一把，五块钱两把，结果一把三块的都没卖到。全是两块五一把，甚至两块的也有。实在是他人站在你摊子前，东拉西扯哭穷苦穷，耽误生意~~~~~
三个女人一台戏啊，认准了一块钱一把，跟柳鸣吵着，说，“一块钱一把的话，俺仨一人要一把，回去炒着吃。买多了，你一放就苦楚（苦楚，方言，皱巴的意思。）了，不好看。”
“一块钱，行不行吧？”
“你就一块钱给俺吧，你看看天都黑了，也没人买了，你还执泥啥呢？！做个关门生意是不是？”
柳鸣笑着跟她们扯啊，唠啊，“这天这么冷，你买回去，就是放两天也不会苦楚啊！再说了，俺也用不着做关门生意啊。这都是明儿清早的菜。一清早儿，人家出来跑步的，好过来买菜，叫我提前给她们弄好放在那，这么些一点都不愁卖！！”
“好了好了好了，好了！”有客人来买水果了，柳鸣也不想因为几把菠菜失了其他生意，也嫌这些娘们啰哩吧嗦，松了口，点头，一块钱一把。
这些娘们啊，一块钱买一把菠菜还不结局，临走给了钱，还要摸了一个大橘子，抠开。说，“俺尝尝恁的橘子甜不甜啊，甜了俺也买点橘子回去吃。”
柳鸣笑得很无奈，龇牙咧嘴，心里不高兴也不会说，反而装着很大方的长嗨一声，屁颠颠的说，“尝吧尝吧，恁要是吃着甜，这回不买下回来买也一样。恁就要一把菠菜？俺这还有其他的，恁随便看看，要不要？”
“小青菜。芫荽。苹果香蕉，看看想要啥。”
一个女人问，“老板，恁这点过年关门不关？人家都回家过年，恁家城里的？还是城下边的？”
“俺城下边的，今年不打算回去了，主要是有好些客人在这定了苹果梨，初二初六要过来拿。都是老顾客了，人家专门过来说了，俺总不好说，不给弄吧？反正离家也不是很远，该走亲戚的时候还走亲戚，店里会一直留着人。怎么？恁要年下买水果？”
女人说，“有这个想法，俺这家里二十九要办事，他们说有些东西不好买，想着是不是弄成苹果梨橘子啥的替换了。也不一定呢，等会儿回家了我再问问去。”
“来来，找恁的钱，拿好了，东西别忘这了。慢走啊。下回再来。”
楼下迎来送往的忙，楼上一盏灯光，只闻米汤饭菜飘香。“柳鸣，收拾好没？该吃饭了！恁俩快点，我先吃了啊，吃了我还得给兜兜送饭去。”
“噢——你先吃吧，俺一会儿就上去！”柳鸣接着话茬答媳妇的呼喊，他对周维清说，“维清，你先上去吃吧，我看着下面。你吃了，再下来替我看着会儿，去吧。”
周维清觉着他作为外来客，不该事事都拖着主家，所以，他说，“老哥，还是你先去吃吧。这会儿没人，我还能看会儿，要是来客了，我叫你。”
柳鸣晓得周维清这是太客气，不好意思了，就跟他说，“得，维清，我跟你说啊，你也别老客气了！咱这么说吧，反正你往后要给咱店里干活，要吃要住都是应该的，你也别觉得心里欠着我们啥不啥的。你要是心里真不好意思，你......”
“嗨！你往后就多给帮帮忙不就得了！赶紧的，趁热先吃吧，小闺女还在医院里呆着呢，估计已经等着盼着饭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