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文雯坐直了，“关学长……小诀是喊你男神啊？讲实话我们宿舍都挺喜欢你的……男神不知道我是谁我就自我介绍一下呗。”
隋文雯隔着圆桌子站起来伸手出去，男神还不动作，隋文雯柔和地对吴诀和男神说，“我现在姓隋，隋文雯——”
吴诀按住男神站起来的趋势，“嗯，男神，文雯之前姓吴，”吴诀脸上神情好像想起了什么滑稽的事情，“她姓吴。”
男神恍然联想到初见吴诀抖着嘴唇。她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我姓吴。”
男神缓过来也很温和地笑，“这样啊，那你和吴诀关系这么好也有点由头，毕竟这么巧，如果不是你改姓了，你们俩还能算是一家呢。”
隋文雯看大家还是这么说话，不再多纠缠，“是啊。其实我哥哥和小诀也认识……一直还挺喜欢小诀的呢。现在知道小诀你认识了关学长这么厉害的人，他一定很为你高兴。”
隋文雯开始吃菜，吴诀则暗暗咬牙，传音男神，“我和你说过没有？吴逸尧，就是她说的这个哥哥。”
男神轻微地撇嘴，“这就猜到了。你们这么一宿舍也是很厉害。”
吴诀干脆明面上摇头，不再言语，她又好说什么？是啊是啊相处在一个宿舍还是原来家族的旧事，剪不断理还乱的尴尬。
她不是没有做过错事情，但隋文雯更加讨厌她，阴差阳错一个学校一个宿舍……没有现在这样一系列事情恶化，原本假装地也挺好的，有时她都要以为是真的了。
展樱从卫生间回来，吴诀吃完了坐在那儿玩手机，见她进来对她一笑，笑得并不开怀，眉间还非常郁结。
展樱也轻轻一笑点头，走到自己位置上去，也不坐，问，“小诀吃完了，你们两个吃的怎么样？我也吃的差不多。”
隋文雯擦嘴，“我也可以了。”
男神最后喝一口汤，“唔，你们着急走吗？”
男神他也擦嘴，吴诀站起来拿着包，展樱脖子像天鹅一样直着，“关学长，我也明白我这样纠葛没意思，但是我也讲不清我自己是……”展樱停一停，“讲不清我是有骨气还是傻，我也没有真正的表示过。这么说吧，这也算既是优点也是缺点。”
“今天这么碰到，我也算是明白了挺多的。别人没什么好怪的，我就想问清楚。”展樱那双眼睛抬起来，好像只能映出关连青的影子，她说，“关学长，我问你，我那么多次邀你，你是不是都和吴诀有约？”
男神张嘴，他们看着展樱认真的样子已经不想推脱。吴诀说不出让男神继续哄骗，说是家里有事有项目还是怎么样——她更愧疚的事是这一切都是她开启的头。
展樱和男神，现在不要说成一对佳偶，连普通学长学妹做不做得成都讲不定。
男神讲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讨厌展樱。
他很清楚展樱是一个不错的女孩子，她善良，就算无论怎么讲，他也很明白展樱善良。面对吴诀和隋文雯，在宿舍里他也晓得这是一个热情的姑娘。性格坚定，成绩又不错。
可是他不喜欢她，也不愿意应酬。关连青自认为他从小就不是愿意应酬的。到人类社会他也明白总有应酬推不开脱。但这也不代表随便怎么样他都愿意费那个心思去应酬。
男神闭闭眼睛，横下心说，“都是。”
吴诀忍不住去掐他。
没什么理由。因为很可能确实是这样。上个礼拜她在医院，再早他们一起在降灵——可就是这样吴诀还是很慌乱紧张，她好像终于认识到自己的不好，她从来不对展樱说什么实话，她只是敷衍，敷衍，敷衍。
可是吴诀也没什么话好对她说——她对展樱说什么？我没有奇葩亲戚？我自己根本就没有亲戚？你看我和隋文雯这么好，其实我是因为她才没有归处的？其实我也有报复她？我其实是一个降灵的人？我没有正当兼职？我一路都是这么打打杀杀过来的？
男神握住吴诀的手，吴诀抽开，展樱瞥见了这一下只是苦笑，展樱抿抿嘴眼睛灰暗继续说，“我还是不会改的。直到我自己回心转意。可是回心转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依然没有说什么，甲方没有提出合同要求乙方也没有办法拒绝——所以你也没有办法拒绝我关学长。我以后依然会邀你。用技巧，反复地。邀你吃饭邀你开会邀你去酒会邀你主持比赛邀你一起冲浪玩船。直到我自己回心转意。”
男神叹一口气，“你不必……”
“这是我的事情。”展樱打断，招呼隋文雯出去，“我已经结过账了。”
她们俩走出去，男神在后面揽住吴诀，“我和吴诀在谈恋爱。”
隋文雯展樱回头，吴诀看男神，三个人三脸懵逼。
展樱已经哭了快一个小时了。
她一直想忍，可是却一直忍不住。
隋文雯没好打游戏，坐在展樱床上给她递餐巾纸，展樱哭着说谢谢，鼻音厚重含糊不清地。隋文雯叹气，“你……”
“你不用讲……你让我自己缓一缓。我从来……”
展樱说得太伤心，打一个哭嗝，“小诀……吴诀没讲过……我……”
隋文雯安抚她拍她的背。不再安慰什么话。
吴诀站在床下面，隋文雯在床上睨眼看她，口型在说，“你看你——做的好事。”
吴诀恨得咬牙，想直接对展樱说自己没有，根本没有什么恋情，想让她不要再这么伤心了，但她迟迟没有行动的只有一件事情，“以后搭档你打算怎么说呢？”
男神这句话反复地在她脑子里回响。
吴诀溃败地提水桶去楼下开水间打水，隋文雯也下去打水，对展樱说，“我接点热水，你好热敷一下眼睛。”
展樱呜咽，“嗯……”
隋文雯跟着吴诀下楼。她在开水间门口划下禁制，吴诀收拾心情，回头冷笑着看着隋文雯，“怎么，你要说什么？”
隋文雯耸肩，“关连青。”
“男友啊？”
“校园男神，很不错啊。”
隋文雯一连说许多句，吴诀不言语。
只是冷冷地笑。
隋文雯看她这个样子也突然生气起来，“你这样子有什么好的呢？和你最讨厌的东西混在一起。你不觉得累吗？”
吴诀笑，“我当然不觉得累，现在已经是我难得的过得好的日子了。你们为什么总是纠缠不休呢？坦白讲，吴逸尧是不是也早就到了a市？”
隋文雯瞳孔一缩，“你不用转移话题，我哥哥来看我根本没什么，他怎么不可以来a市了？”
“我竟然不知道在宿舍楼下下咒是看你的一部分，你们兄妹感情真是那么好。”吴诀嘲笑，她自然不会忘记宿舍楼下的蔷薇香，博物馆的阵法是歪打正着，宿舍楼下的绝对是针对她。
隋文雯咬住嘴巴，“苏宸声可是知道你和关连青的事情？他生平最讨厌关家的人……你也就只能这样！”
吴诀心烦气躁，“阿声自然是照顾我的，他不会对我的选择横加干涉。文雯，”吴诀温柔地喊她的名字，“你有什么立场？”
隋文雯撇开头去打水，吴诀也拧开盖子接水。
隋文雯声音冷淡，“那么小樱这事情你要怎么办？”
“我怎么办？”吴诀也没有好态度，“或者我把男神送到她面前去，然后说小樱别哭了？”
“有用吗？……男神那个样子。”吴诀黯然，“人类说不喜欢的时候也说的很坚决，这一点非人和人类没什么大分别。”
隋文雯冷不防，“我建议你最好还是告诉苏宸声，他好歹要有个心理准备。”
吴诀无声无息地，“你为什么总提苏宸声？”
水咕噜咕噜往里面满，声音愈来愈尖愈来愈高，开水房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我们原来打水也这种感觉。”隋文雯换了个话题。
“……”吴诀不懂她的意思，回忆了一会儿，“不是吧。感觉失法井打水声音咕隆一下下去啊。”
“然后就拉上来，也没咕噜咕噜咕噜咕噜的。”吴诀盖上热水壶，这么说。
失法井是一口年代久远的水井，她们小时候去那儿打水，然后用咒术，让水自己去清洗练功台下面的青石板。夏天的时候很凉快，竹叶青青浮在上面，晒干了也就粘连住，颜色不错样子也好看。那时候天空高悬，湛蓝一片，没有白云。她们一群人在后面走着有快有慢的，水桶在前面自己漂。
有时候支持不住了水桶就往下落，砸下出来一大波水花，有些人被吓到也一个愣神没注意，水桶就也落下去。一般来说都不是只砸下一个，就这么接二连三的，砰砰砰地接连砸下去，像有人在击鼓，几乎像是一首鼓诗了。
碎了桶子的先去领罚，受完罚了再继续到失法井边上打水。
失法井旁长一株不知道多少年的栾树，吴诀小时候一直都觉得那栾树像是有灵魂有意志——不过这事情她大了也就忘记了。
春天栾树青翠，夏天也很坚韧，偶尔飘叶子进去映井水也煞是好看。
回忆到这里隋文雯正在叫她，“小樱确实很伤心了。……我很不懂你。”
吴诀直着脊背走在后面，她垂着眼睛，柔软的脖颈不曲下去，她说，“我也很不懂这事情。”